一决生死。
但这是不智之举,他毕竟初渡大劫,且手上也没有鬼鹤的符篆。
江远寒收敛思绪,没注意到手指被身旁之人拉了过去,他回过神,眸光不善地看着自然而然给他擦手的黑发魔族。
申屠朔语调平和:“为小少主效劳而已。”
江远寒盯着他,皮笑rou不笑地扯了下唇角,道:“你是不是还想效劳到床上去?”
不得不说,这句话的语气虽然非常冷酷,但内容还是比较充实的。申屠朔动作一滞,停了一瞬:“……也不是不可以。”
江远寒手中血刃乍然凝聚,反手上撩直刺而去,与对方手中的漆黑铁鞘嘶啦一声相撞,火花飞溅,魔气冲撞炸裂。
对方当即收鞘,飞退了几十步,才堪堪在半空之中停稳。
“看在同族的面子上,”江远寒面无表情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注意你的态度。”
申屠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脑子里究竟有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隔了好久才应声:“……是。”
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尾巴炸毛了
……好想顺一顺。
第九十一章
幽冥界。
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时局如何起伏跌宕,冥河边上千古不变的垂钓之人,却宛似雕塑遗迹、故事传说一般。
冥河之水波纹荡漾,却难以见到下方鱼虾。
鹤望星一身雪色鹤氅,厚氅之下是一件色泽寡淡的圆领窄袖长袍。他单手持鱼竿,也不在乎是否钩直饵咸,随缘钓鱼,仿佛并不被幽冥界此刻之乱所惊扰。
他身后响起一阵从容的脚步声。
“冥河此处罕少有人经过。”鹤望星道,“老朽也不过是江边垂钓翁,何必让贵人这么重的身份来见。”
他虽口称老朽,可不过也只是二十岁面容,年轻尚在。但既为鬼修,实际年龄也就并非如此了。
红衣大魔隐匿气息而来,避过了众多冤魂鬼修的耳目,作为整个魔界最有文化的那个人,颇为客气地拱手道:“受我们家少主托付,请鹤先生助剿幽冥界假称‘佛子遗魂’的那只恶鬼。”
顶峰魔将单骑至此,足显诚意。鹤望星也并不摆受托的架子,让释冰痕在身侧而坐,道:“那只恶鬼已自封鬼王了,如今该叫人家酆都鬼王。”
释冰痕皱了下眉:“难不成还要叫他一声鬼界尊主不成?”
鹤望星轻笑一声,收回鱼线,将线一圈圈缠缚收好,低头摩挲直钩:“有人推波助澜,造势罢了。即便真能有成,也是徒有其名……寒渊魔君可有说是如何打算?”
他不需试探,就已经知道“少主”就是江远寒了,除他之外,其他人几乎可以不做打算。他一个冥河隐居多年的孤鹤,也实在不曾认识那么多魔族。
“其意不过是玷污忘生佛子的身后名。”释冰痕道,“如若先生有意,幽冥界之主,本该属于先生才是。”
“老朽淡泊名利久了。”鹤望星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既是如此,利用佛子之名,想必就是拿捏了所针对者的性格,是一招引人入笼的阳谋。那恶鬼见不得有多深的修为,只是身后势力替他扫平一切……天下神道修士同受此劫,有的躲回人间的庙宇金身之中了,靠香火愿力仰人鼻息而活,有的法身法相尽皆碎裂,连同信仰一同消弭,孤身鬼修也未必就能在扫荡中幸免……这是冲着菩提圣境的慧剑菩萨去的?要树立天下神道与佛门的矛盾?”
毕竟那位佛子是菩萨的亲传弟子。
还镜城之事还未传至幽冥界,其中详细内幕、所对峙的几方,也确实不明。不怪鹤望星作此猜想,他只是不解于慧剑菩萨跟寒渊魔君的关联罢了。可释冰痕口称“少主”,他便顷刻想起魔界尊主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金仙道祖,如此而来,以江远寒的身家,与慧剑菩萨相熟,也属常事。
鹤望星在条件诡异完善的情况下,推测出了过程一窍不通、结果相差无几的答案。
释冰痕斟酌了片刻,道:“少主跟菩提圣境有旧。不容佛子声名受此污蔑。”
鹤望星了然点头,自认为懂了。他放下鱼竿,站起身紧了紧羽衣,道:“他自己声名受辱时,倒是开心饮酒,遇到个和尚死后受此污名,反倒难耐了。”
红衣大魔随他起身。
“请释将军放心。”鹤望星如何不知道他的身份,平日里善于玩笑的神色渐渐肃然,“即便没有寒渊的嘱托,我也已经坐不住了。如此为祸幽冥界之人,本不该肆意作乱。只不过要当众拆穿他伪造的身份,还须一番周折打算。”
释冰痕颔首,随后道:“先生若需支持,传讯于魔界即可。”
两人交谈事毕,血衣大魔返身而回。而垂钓者立在冥河边望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抬脚踏入河中。
但这条幽绿光芒不时闪烁、沉满怨魂无数的幽冥之河,却在他踏入之后陡然向两侧分开水流,仿佛有阶梯一般延伸而下。
鬼鹤紧了紧羽衣,迈步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