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凛教她的,疼了要说出来。
但她却忘了。
陈凛不在,没有人心疼她。
耳蜗深处是一长串的持续性尖锐刺鸣声,周念头疼欲裂,她本能的挥开任雪芳抓过来的手,低过头要往另一个方向走。
——“周念……!”
——“姐姐快躲开!”
紧张的呼唤声从别处传来,周念摇摇头却什么也听不清,眼前却骤然覆下一层浓墨重彩的阴影。
她迟钝的仰头,只看见刚才被工作人员固定好的手办,手中举着的钢质手斧猛然脱落砸下,她抬手,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嘭。”
沉闷的重物击地声响起。
眼前陷入黑暗。
……
“周念,你怎么总是这么笨。”
尚处在变声期的少年音传来,是高中时期的陈凛。
那时的他已经剃了发,头发短短的长了一点儿出来,紧贴着头皮,五官凛冽深邃,尤其是一双黑眸,显得格外压迫人。
就好比现在,看着人说话时,声线也被压低,有点凶。
周念将脑袋藏在自己的卫衣帽里,手指紧张的抠着书包带,只可怜巴巴的露出一双漂亮眼睛,疑惑不安的看着他。
为什么说她笨。
她明明没有。
陈凛难得的穿了回校服,蓝白校服却依旧被穿的松松垮垮,外套被随意系在腰间,腰窄腿长的,挺吸引人眼球。
以至于周念没敢多看,只是瞥了一眼,又将脑袋低了回来,只当作没听见这话,老实安分的继续走自己的路。
几秒后。
她听到陈凛啧了声,少年似乎追了过来。
周念心脏也好像随着他的脚步声被人捏紧,呼吸有点不畅。
一只手拽住她的卫衣帽,她的帽子被人拽下,只长了几厘米的头发暴露在旁人眼底,她不自觉的想要躲。
陈凛却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低沉淡然的声音响在耳侧:“说你笨,还真没错。”
这是第二次被陈凛看到自己这么丑的样子,还被他说笨。
周念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哭了起来。
她捂着眼睛,哽咽的说:“对,我就是笨,没人喜欢我,都讨厌我。”
所以妈妈只喜欢周霖。
她那时这么想。
她一味哭着,也没心思去管陈凛,还以为他会不耐烦的走掉。
可等她情绪平复下来,捂住眼睛的手放下,看到的第一个人却是他。
少年站在她跟前,颀长的身影替她挡住了迎面而下的刺眼日光,也挡住了其他人围观看好戏的眼神。
陈凛脸色淡然的睨着她。
就和过往每次看她一样,无论她此刻是不是狼狈。
“哭什么。”
半晌后,他好似轻叹了口气开口说话。
然后平静的拿出纸巾,开始替她擦眼泪。
一边擦,语气也跟着硬邦邦的陈述:“你不要躲,你越躲,越想遮掩,旁人就越想探究你,你也越不自在。”
那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这话。
周念眨眨还沾着水光的眼睫,目光无意识顺着他的话往四周瞥了几眼,的确,有好多人在打探着看她。
或许都在想,怎么一个小姑娘剪了光头,现在还在这儿哭。
这样的眼神,从理发店出来后的那天起,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
周念原以为习惯了,可现在才明白,她还是会被扎伤。
所以下意识只穿带帽子的衣服,能遮一下是一下。
可也正如陈凛所说,她越遮掩,旁人就越想探究。
抿紧粉唇,周念咽了咽喉咙,她仰起小脸,终于光明正大的回看过去旁人打探过来的眼神。
几秒间。
那些刚才还不断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竟是不自然的移开了。
那一刻。
藏在心里的死结,好像慢慢被人解开了一点儿空隙。
陈凛重重的用纸巾擦了一下她哭花的脸,语气还是冷冰冰的说:“笨蛋,要是再被欺负,面对不了就跑的远远的。”
周念沉默半天,后知后觉的跟上他的脚步。
迟疑的问:“谁都不知道我的地方,算远吗?”
陈凛那时没回答她。
只是好久以后,迎着风声说了一句:“算。但是我得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