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9)
天祐四年春,朝廷下诏书,严禁采捕翠鸟。时任开封府尹的安王,因魏国大长公主一案错判而受牵连,被迫离开汴京,去了偏远又荒瘠的封地。
赵元思在朝堂上敲打诸臣:食万民之禄,更应当克勤克俭,因私欲残杀物命者,必遭反噬。
官家说这话的时候,左相薛怀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植。
若说大长公主骄奢yIn逸,那这些年谢植的名声,也着实算不上好。在汴京,就连黄口小儿都知晓,五花马,千金裘,不如谢相一壶酒。
身着华服手执着玉笏板的谢右相只是对着薛左相微微一笑,就继续发呆了。
想到自己的女婿赵元祈被迫离京,多半与谢植脱不了关系,薛怀庭立刻将这个示好的微笑当作挑衅,附和着赵元思说道:臣既为尚书左仆射,自当为京中官吏表率,如今我朝已无适龄公主可以前去辽国和亲,臣恐战事将起,愿捐半年俸禄充军饷。
此话一出,薛相的门生纷纷出列,表示愿意效法薛相义举,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不领俸禄。
薛怀庭得意地看了一眼谢植:谢相怎么说?
啊这谢植有些头痛地拍了拍自己脑门,臣尚未娶妻生子,不领俸禄只怕聘礼都出不起了。
眼见着两派又要掐上了,垂帘的孟太后适时开口道:行啦谢植,朝堂之上岂能玩笑,你若这般恨嫁,哀家明儿就给你安排相看。
一番嬉笑打岔,这个话题也就扯过去了。
话说汴京城中无秘事,有关魏国大长公主的离奇死亡的传言众多,其中流传最广的一则,是说她骄奢yIn逸,一只翠面首饰就要消耗数百只翠鸟,最终遭了天谴,被翠鸟魂魄索命,死状极惨。
此时案子刚结完,桃枝与柳枝姐妹也被释放,二人特地前来感谢姜书绾。
桃枝得知严禁捕杀翠鸟的诏令颁布,不禁有些感慨:原以为我割破公主喉咙,又刻意制造那种迷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没想到官家竟将我们放了。
是啊,大宋有位好皇帝,是苍生之福。姜书绾笑道,之后准备去哪?
柳枝则有些激动:少府监今年要招募些新人,姚少监鼓励我练练手艺,参加甄选。
说起姚玉贞,她不免又感叹:原先大长公主那顶珠冠,正是出自她手,听闻她还曾建议不要以翠羽铺面,后来被公主拒绝了,之后那冠面的铺翠,她也没参与。
是吗?姜书绾微微一笑,我与姚少监是同年的女举子,亦是好友。
听见姜书绾这么说,柳枝随即面露惊喜之色,没想到自己钦佩的两位女官竟是好友:是呀,那晚她担心下人碰坏了珠冠,给公主穿戴和拆卸都是亲自来的。可惜我早一步将珠冠的下落告诉了姜大人,姚少监来寻珠冠的时候,格外惋惜呢。
一旁的桃枝脸色却有些不自然,她不动神色地扯了扯柳枝背后的腰带,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了,自己则打着圆场:毕竟是她一手打造的,自然格外爱惜。
姚玉贞曾询问珠冠下落?姜书绾心中疑云陡升。回去之后,便从物证库房中取出那顶珠冠,端在手中细细打量。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渐渐生成或许这桩案子并不想像官家说的那样,只怕隐情之中还有隐情。
她的手指灵巧拨弄,沿着纹路一路细致摸索,果然,在珠冠左侧有凸起的小暗扣,姜书绾轻轻按下,只听见咔擦一声细微声响,内侧还有机关。
姜书绾将珠冠戴在自己头上,手摸索到了刚刚暗扣的位置,轻轻按下。
一切都顺利串联在一起。
魏国大长公主头戴着暗藏机关的珠冠,拆卸之时,只要轻轻按下那处机关,藏匿于内侧的针便会飞射进她的后脑,如果那根针是空心,内里再填充入牵机药,便可致人于死地而不动声色。
姜书绾十分清楚,姚玉贞手巧,但绝非歹毒之人,更何况她并没有杀公主的动机,恐怕这一切的背后,另有他人在Cao纵。
巧妙的连环计,计中计,她背后之人心思是何等缜密与狠辣?真的是安王吗?亦或是安王的敌人?
谢植叩了两下门之后毫无动静,便直接推门而入,一踏进来,就见姜书绾戴着那顶珠冠,手托着腮在发呆。
心中也有七八分了然。
于是莞尔道:案子都结了,姜大人怎么还是郁郁寡欢?
自那日不欢而散,二人已经有好段日子没有讲话,姜书绾回神,怔怔地望着谢植: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一切。
谢植一脸无辜: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此番姜大人这案子办得甚合官家心意,听说要给你官升一级呢。
看她仍是一脸颓丧的模样,谢植眯着眼笑:虽然反应得慢了些,但也不算太蠢,不必为此神伤,你的推案,并没有错。
听说辽国使臣不日便要来访,似乎要敲定与公主的婚期。窗户开着,恰好一阵微风拂过,姜书绾盯着那随风飘落的花瓣,魏国大长公主已逝,已经没有适龄的公主可以出嫁了。
听说太后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