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离开,是因为她不甘。
她也曾得宠过,从一介宫人一跃升为九嫔之一昭容,只是好久不长,当初随着元献皇后选秀进宫,她所有的恩宠,都被元献皇后夺走,她冷眼瞧了这么久,就盼着那个女人也有被新人夺走宠爱的一天。
让那个女人也尝尝她曾经尝过恩宠渐失的滋味。
谁知那个女人却突然死了。
至死不曾失宠过。
所以,她只能维持她最后的执着,至少,她比那个短命鬼活得久,就像宫中老人说的:国朝的宠妃,都是命薄之人,因帝宠太重,承受不起,皆短命而夭。
就算这样安慰自己,她依旧开心不起来。
重重禁宫,越见凋零。
——
湘东国酃县,卢记布庄内。
朱颜得知儿子阿稷与谢琬顺利大婚,如同了却了一桩心事。
这个布庄是大弟朱进给她提前置办的产业与落脚点,打理布庄的辛黄花,是朱颜从前在胜州城认识的,只是那时朱颜对外的身份是女扮男装的许公子。
因她熟悉布庄经营,大弟朱进特意把她从胜州请来。
这三年,她与大弟朱进每月有一封书信往来,酃县偏远贫瘠,受北方战事的影响较小,如今布庄的生意日渐兴盛起来,朱颜了无牵挂,也渐渐习惯了外面的生活,便写信告诉大弟,往后一年报一次平安即可,不必再频繁通信。
春日午后,风和日丽。
窗外大红的杜鹃花开得十分娇艳。
莫望之走进来,正好看到朱颜放下笔,含笑问道:“你这是又在给阿进写回信?”
朱颜点了点头,待墨汁晾干后,才折起信笺,正要伸手拿信封,却见莫望之递了一个过来,她笑着接过,和他商量:“最近天气好,正好没有其他事,我们提前出发去衡山春游,如何?”
“好,都听你的。”
莫望之一口应承下来,低头看着朱颜把信笺装进去,用浆糊糊好封口,然后戳上火漆,为了以防万一,朱颜写给大弟的信,并不是直接寄给大弟,而是寄给大弟身边的一个小童。
眼瞧着周遭无人,莫望之突然开口问道:“元元,你在信里,有没有和阿进提我们俩的婚事?”
“阿莫,我可还没答应你。”朱颜抬头嗔怪地看了对方一眼。
不知是什么缘分。
两年前,一直四处游历的莫望之在这儿的街上认出了她,当时他倒没有立即上前相认,而是回了趟京城找大弟朱进确认,半年后,莫望之又重新来了,只是这一回,莫家舅家的小儿子莫望之已对外病逝。
他跟朱颜一样,另换了姓名户籍,改叫万莫,还把她旁边的酒庄给盘了下来。
俩人开始有了交集。
两年朝夕相处,细水长流,感情的事渐渐迈入水到渠成的境地。
朱颜其实不反对。
莫望之这些一直未婚,甚至为了躲开家中的催婚,四处游历不回家,从未沾花惹草,只这一点,朱颜就扆崋很满意。
然而,世上的事,总是意难平。
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几年下来,论起她最惦记的,除了儿子阿稷外,最后竟是狗皇帝那张俊朗的脸。
一颦一笑,如朗月入怀。
一举一动,皆风华无双。
认真论起来,狗皇帝那张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桃花眼底如星光闪亮,薄唇微扬似笑含情态。
真真是人间极品。
所以,她和莫望之感情渐入佳境后,莫望之向她提了三次亲,她都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只说考虑,这次一起结伴去衡山春游,如果一路顺利,回来后,她便打算答应一下。
其实,她刚刚在信里已经跟大弟朱进提了一笔。
衡山位于酃县西北,距离只有四五十里,驴车大约两三天的时间,眼下春日百花盛开的季节,听人说,衡山上杜鹃开得极盛,正是赏花好时节。
春光融融。
后来,回忆起来,朱颜觉得就算再来第二次,她依旧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踏进去。
在朱颜上衡山的那日午后,在一道山崖边,阳光直射下,突然出现一抹海市蜃楼的景象,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转眼她看到游人如织,爬山的人,羽绒短袖乱穿,仿佛不是一个季节……
久违的熟悉的画面。
这么多年,朱颜只在梦里见过。
她看得眼热,一脚迈了过去,耳边只听得一声元元的惊呼声以及莫望之要来拉她手,却如何都够不着。
这片海市蜃楼,出现的突兀,消失得也很快。
离朱颜消失地不远处的山顶上,有俩人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只是看到海市蜃楼的震惊,都远不及看到朱颜这个有些熟悉的侧脸来得惊骇。
“阿娘,那人好像……好像是朱娘娘。”高大俊朗的少年有些结巴道,扭头,看到阿娘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少年便知自己没猜错。
“阿娘。”少年又唤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