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煦担心自己演得不够好,还特意起身示意大家不必如此,才最后说出最关键的说辞:“既然这样,我打算就此结案,但还有一事我放心不下,那些方大人的妻妾实在可怜可叹,我想亲自过堂,一来是走个过场,也不好教旁人说咱们慕州州府衙门的闲话,二来是想听听她们将来有何打算又是否有亲眷投奔,也好遣散安抚。”
……
“太子殿下,这些女子都是卑贱之人,怎能由您自污身份来过堂?”
“是啊是啊!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这可是有失您身份的事,如何教您亲自为之?”
……
一时堂上炸开了锅,许多官吏十分惊恐,说什么的都有,总之就是要太子千万不能自降身份去审讯方珲的妾室。
刘煦努力维持十分为难的样子说道:“可……我回去也要有所交待,不能一个涉案之人都不过问,这岂不有违父皇信任?”
慕州的大臣们依旧叽叽喳喳一片,却听卓思衡轻咳一声,堂上立即仿佛人死光了一般鸦雀无声,只见他缓呓桦缓行下,朝太子刘煦一拜说道:“殿下心存仁厚,德沛天下,圣上如何不知?故而才命您于慕州便宜行事,可如今若慕州官吏皆以为此举不妥,岂不更是有违圣意?”
大家没想到这位吏部天官竟然还挺好说话,便都附和而拜,直道卓大人说得是。
范希亮也适时下到堂中,领率慕州众臣道:“臣以为,以殿下之尊若于慕州折损,圣上更会责怪臣等有失臣格,还请殿下三思。”
于是大家也觉得这位新来的知州是个上道的,心中更喜。
“那……那要如何是好……哎……”太子抚掌而叹。
“臣有一法,不如令诸位慕州更熟悉案情的大人们为太子殿下代劳,亲自过堂,再将诸位方珲的妾室堂簿由臣整理,递交御前,如何?”
卓思衡的话让诸位慕州大臣连声称赞,都说此举甚好,范希亮也道自己愿意从旁协助卓大人整理案档,书写成章奏。
刘煦也笑道:“此举甚好,那便即刻着手吧。”
众人方才还堆笑的脸顿时面面相觑,唯有卓思衡和范希亮领了一句是,说罢便要传人入堂,慕州官吏全都傻了眼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有人慌乱中说道:“太子殿下不回避么?”
“我为什么要回避?”太子仿佛听到什么奇异之语,“方才不是已经讲论清楚了么?”
“可是殿下不是说不好自降身份过问么……”
官吏战战兢兢问道。
刘煦知道,他们心中惧怕的无非是自己以妾室贿赂方珲的事败露,与扯出更多沆瀣一气的人赃来,故而不愿让自己亲自过堂。而之前那些在范希亮面前守口如瓶的妾室们也是有所授意,为家人或者其他缘故,不说出原本是出自谁家。
之前卓大哥和范希亮也是这样告知自己的,但这些官吏或许没有低估自己,却实实在在低估了自己身边这二位的心机和手腕:早在昨夜,卓思衡就已去牢中面见了方珲的全部妾室,并且告知她们,太子宽柔仁爱,不愿见无辜之人就此飘零,于是已与本地官吏沟通完毕,诸位大人们也愿意将此事翻篇掀页,太子殿下将在慕州众官面前亲自送她们各归旧门或寻觅家人或再续前缘。明日会由太子殿下为她们做主,若是能找到归处的,即刻可走,若不能,就只能再度收监,待太子殿下离去后,留待本地官吏处置。
她们也是知道自己在此案中算是“来路不明”,若真保持沉默不抓住此次机会,要是真落到真正“涉案人员”的诸位本地官吏手中,只怕才会有真正的性命之虞,于是都对卓思衡千恩万谢,深觉此乃一线生机。
这确实是她们的一线生机。
太子刘煦心中所存的悲悯清楚明了,他前脚离开,即便有范希亮坐镇,这些女子怕都是可能会以各种理由死去和消失,这样认证不复存在,再想翻案寻找污点也难了,他必须肃清慕州的积弊,并且救下无辜之人的性命,如果父皇希望他交出此次巡查的答卷,那这一案必须是重中之重。
他心中百转千回,可面上却仍是春风和煦道:“是了,我深知诸位替我着想,若是不领情,面上也过不去,诸位放心,全程我一句话也不会问不会答,只教你们过堂做主安排,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有异议的。”
慕州众官吏犹如被脱了官袍丢进室外冰天雪地一般,冻硬僵住,虽知是无声无息着了道,却哑口无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卓思衡见状轻轻咳了两声,范希亮当即极为客气道:“我新赴任到本地,主理此案若有不详实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在太子殿下面前为我存几许薄面,大家请快快就座。”
这话仿佛将所有人当做自己家人一般,却教人有苦说不出。
慕州官吏战战兢兢,身体还未完全陷入椅子当中,就见卓思衡轻拍两下手掌,二十位杀神般冷肃的玄甲禁军就分两列步入,将众人与堂中隔开,然而他们不是升堂的衙役一般面朝堂内威慑犯人,而是二十个人各个背对正堂却面对在座——禁军之威仪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