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岚依柔情似水的眸子,竺渊愣神半晌才道:“多谢夫人体恤,身旁骤然多了一人,本君确有不适,几日便好,劳夫人费心了。”
岚依微微将头转向一旁,目中柔光点点,道:“初见便是婚宴,自然有诸多不适之处,妾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引得夫君不快,多谢夫君体恤。”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双玉手叠放身前,我见犹怜之态令竺渊更是愧疚难当,猛然想起她也是仅凭一张画像便从了父母之命不远万里嫁入九重天宫的,更是为了他这初次见面之人揽下了天后之责。
竺渊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轻轻握了握岚依的手又立刻放开,道:“以后这便是你的寝殿了,无需挪动。你先休息一二,本君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神仙活得久了自是什么稀奇事儿都能看到,新婚夫妻衣着整齐,穿戴与前一夜无异的却是头一遭。竺渊推门而出的时候不仅惊呆了一众仙娥,连长乾宫的掌事仙官迟熠都愣了好一会儿。
看着竺渊远去的身影,岚依的贴身仙娥绿荞忙不迭踏进殿内想要安慰自己主子。不承想岚依淡然坐在床边,神色如常。
绿荞上前问道:“公主,您……可还好?”
岚依浅浅笑道:“有些困了,我想睡一会儿。”
绿荞看着岚依妆发依旧,心疼道:“让您受委屈了。”
岚依瞧着绿荞比自己还委屈的模样,安慰道:“别多想,伺候我睡会吧。”
这厢竺渊一身舒然出来,也是免不了被迟熠唠叨两句,细细一想,自己确然对不住岚依,便着迟熠挑了不少珍宝珠钗给岚依送去,以保全她在长乾宫的颜面。
月上云梢,竺渊再次踏入岚依所居幽兰殿,她已然褪去一身红衣,着一身妃色轻纱,如瀑般长发也随性散落肩上,斜倚窗前望月纳凉。
竺渊示意仙娥退下,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将手中一叠红枣糯米糍递了过去。岚依瞟见自己心爱之物自是大喜,顺势接过正欲细品才瞧见为她递上糕点的是竺渊。
竺渊扶起仓皇行礼的岚依,道:“你我夫妻,不必多礼。”
待岚依坐下后,又道:“迟熠说你不是很喜欢珠钗首饰,本君便向你的随侍仙娥打听了一下你的喜好。这红枣糯米糍是翀苍做的。他的手艺素来最好,你且尝尝合不合口味。”
岚依不敢相信自己所闻,一时愣住,半晌才道:“这是夫君特意请翀苍帝君为妾做的?”
“嗯。”竺渊道,“本君面前不必谦称,你在东海如何,在长乾宫便是如何,不必拘束。”
岚依又是一愣,“妾身负天后之责,自是要为众仙做出表率才是,绝不可忘了规矩。”
竺渊淡然道:“你是天后,规矩你能立得自然也能废得。天族繁文缛节颇多,有些早该废止了。你既为天后,此事上还劳你费费心神。”未等岚依回过神来,竺渊起身匆匆告别,“早些歇息,本君明日再来看你。
如此,竺渊接连两日来陪岚依说话,却从未留宿。归宁之日也是该有的礼数、派头都有,然,归来之后,仍只将岚依送回幽兰殿又径直回了他的弘葳殿。
看着两位主子淡然处之,倒是让迟熠与绿荞有些急了。成婚三日他二人相敬如宾,倒是一副和睦美满的景象,可三日还未同房的,恐怕也只他二人了。
回宫路上,迟熠旁敲侧击道:“近日难得闲暇,天君何不宿在幽兰殿?”
竺渊驻足片刻,道:“不妥。”
“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竺渊自是无法言说,三日相处下来,岚依确如传闻所说温良恭俭,他也颇为欣赏。可他心魔未除,又怎能仗着夫妻之名辱没了她。
绿荞也多次暗示岚依将竺渊留下,可岚依总说不急,既要得他倾心,又怎能惹他生厌?
绿荞并未看出竺渊哪里厌恶她,可主子既然这般说了,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毕竟夫妻二人之事岂是旁人能插手的。
岚依不留,竺渊不宿,只不过竺渊每日停留的时间慢慢拉长,从与她谈经论道,听她抚琴弄磬,到闲话儿时趣事,谈及过往,日子过得甚是恬淡。直至一日酒意上头,竺渊屏退左右,黯然问及岚依若是男子爱上男子该如何。
岚依愣神片刻,久久望月不语,竺渊的心也沉了下去,连声道:“随口一问,不必介怀。”
岚依浅浅放下酒盏,缓声道:“爱了便是爱了,若是两情相悦自是最好。若只是一厢情愿,不如退后半步许他一世清宁。”
竺渊怔怔看着岚依,手中酒盏不慎滑落,水花四溅亦如他此刻的心境。原来自己的心意她全都知道,只是从未想过揭穿自己罢了。那只能隐于暗处的情愫本就不该因一己之私而扰了他人清静。
岚依静静看着竺渊,又道:“世间情爱皆该如此,莫要因执念难为他人生出邪念才是。”
那夜踏出幽兰殿时,竺渊顿觉轻松,压在心里许久的事也慢慢释然了。正如岚依所言,许他一世清宁才是最好的。
碧空如镜,长乾宫里的紫葳木经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