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发现
对这群人来说已经无家可归,于是他们的家就在大门之外。
沃尔夫冈·博歇尔特
古人类学导论。
去他的古人类学导论。
这学期方从周不得不教授一门与人类学系交叉的古代历史课程,来满足他申请研究项目经费的教学要求。
但请问,在哪个世界里,在他妈的哪个世界里,有人会把这一套提取和排序古老且灭绝的基因组的技能和其他更具实用主义的人类学系的知识相提并论?
哦,显然是这大学里的行政白痴。
他当时答应那位白痴的要求,同意今年教本科生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会教一些与遗传学、dna测序之类相关的东西,谁知道竟然是古人类学导论。
说实话,他宁愿去教科学方法的基础知识,都不想上古人类学这种枯燥又极具争议的课程。
古人类学是一门软科学,它涉及了许多社会科学范畴的批判性和lun理性观点。单是这门学科里的样本归类辩论就足以冲淡人在dna中发现的那丁点儿特别序列时的兴奋。
可这个古老标本最终被归类为能人或者是匠人究竟有什么区别?dna又不会因为一群白痴给它取了不同的名字而改变。
虽然观察讨论类型是系统发育法中的一环,但方从周还是希望研究方法能更依赖庞大的统计数据,而不是几个人争执不休的分类意见。
在秋季学期开始前不到一星期的时间里,方从周才收到行政部发来的课程通知,于是他不得不提早返校,在这不足一周的时间内紧急规划教学大纲。
这学校的行政管理简直混乱得让人难以忍受。
方从周咬紧牙关,用鼻子急促而浅浅地呼吸着,他猛地推开那扇阶梯课室的木门结果发现有人坐在他的教学桌旁。
好吧,严格来说,那也不是他的桌子,因为这间教室并不是他的。但方从周在过去的两个学年里都在这个课室上课,无形之中他觉得自己对这课室拥有了某种所有权。
而这个坐在了他的位置上的女人,也应声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然后用一种可以穿透任何密度的砂砾、岩石或晶体的和善微笑优雅地扫视着他们之间的空间。
方从周盯着她,突然意识到,他的嘴角多半在没有得到他的同意的情况下就勾起了一丝冷笑,所以她的微笑也跟着动摇了。他看着面前的女人,突然一种熟悉的感觉穿过他大脑中负责面部识别的部分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当他大脑的枕颞外侧回部还没发挥功能的时候,就听见对方开口了。
你好。她说,语气中带着点犹豫。她抬手把她那散落在脸侧的长卷发拂回肩膀后。
即使站在门口,方从周也能看到那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扬起是漂亮的螺旋形,就像dna链上的双螺旋结构。
方从周迅速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毕竟他不耐烦的只是这门古人类学,而面前这个女人对他的烦躁不负任何责任。
抱歉。他说,我没想到有人会在这里。这个学期你也在这个课室上课吗?
当方从周走近的时候,她开始一本本地收拾摊开在桌子上的书籍,动作平稳和迅速,看起来像是打算要离开。但其实她也完全不必因为被他的坏脾气打断而离开。
是的。星期一和星期三下午。今天只是提前过来备课,你现在要用这个课室吗?笑容又重新挂回她的脸上,她笑起来格外具有真实的感染力,从嘴角到挂着笑意眼尾,像是一种毫无防备的谦让。
方从周还不知道如何应对她的笑容,但听到她的话,他皱起了眉头,星期一和星期三下午?这个时间段我也是在这上课。
她微微歪了歪头,眉宇间划出一条细线,然后又开始摸索自己的口袋,掏出一部手机,开始滑动。
方从周也做了同样的事,打开学校的教务信息栏里寻找他的课程安排表。
他听到她发出一声小小的胜利的欢呼声,接着她把手机翻过来递给他,屏幕上是一封来自历史学院行政部门的电子邮件,上面明确写着本学期周一和周三下午会在这个阶梯室里开展一个题为战后德国史的历史课程。
方从周的眼睛周围的肌rou收紧了,当他克制着想要皱眉的冲动时,他的眉毛微微抽搐了一下历史系的课怎么会在生科院的阶梯课室里上?
接着,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表情轻松而愉悦,像是这个课室每周两次的使用权问题已经妥善解决。
可惜方从周不这么认为,且不说历史学院本就有自己的课室,完全不必跑到别的学院争夺地盘。而且就他个人而言,他真的喜欢这个阶梯室,这儿的空调设备运转良好,音响效果也相当出色,而且离他的办公室很近
哦,我认识你。她突然开口说道。
方从周向她挑了挑眉毛,再一次被同样的熟悉感所袭中。
我们是不是在德国留学的时候一起上过课?海德堡大学?
二十世纪的欧洲史,方从周也想起来了,我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