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知州名郑,字子成,曾在边疆重县做县官,如今被调到苏城当代理知州,若任期时良好,有可能扶正,那便是官升二层。
边疆官员不比京城官员,变动极小。一如白渊,任职苏城知州已有十年又六,若不是白芍举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白芷极为担忧,这郑子成指不定要那白马寺的和尚开刀,香客也顺带连累进去。
他们这群香客与和尚被关进大庙里,香客女子居多,年纪尚轻的姑娘们个个持帕拭泪,与柳氏一般年纪的妇女则惶恐地念着佛经以告佛祖,需保佑。
相对于他们,白芷反而有些出奇的淡定,坐在位置上把玩燃灯的灯油,显得无聊。柳氏嗔怪,“芷儿,莫动手动脚。”
白芷怏怏收手,“娘,他们真想关了我们不成?”
“不知。”柳氏心有颤抖地道。
很快,大庙之门打开了,郑子成环顾四周看了看,目光锁向柳氏这边,怔了一怔。柳氏似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竟低垂了眼,不敢再对视。
白芷吃了一惊。母亲有这等反应,还是头一遭。
郑子成带来大夫,要在场所有人员一一检查。白芷心头一叹,这新上任的知州算明理。若这是发生在她爹身上指不定要做出“宁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白芷自然安全度过检查,轮到柳氏的时候,大夫给出的结论竟是:“脉搏混乱,面红chao热,青筋略突,眼眸出血,似瘟疫之症。”
柳氏连忙辩解,“我只是稍许风寒而已。”
大夫点头,“也不例外,只是单单风寒。你需再观察几天。”
白芷还未来得及吩咐莫要把柳氏与那些确认为瘟疫患者放在一起,站在一旁的郑子成说道:“住在白马寺东厢房那儿观察几日,那边我已命人大清洗了一遍。”
柳氏略显不自在地道:“多谢大人。”
郑子成点头,可眸光看柳氏时,那样熠熠灼光。
白芷心头大骇,也不知自己是否太敏感了,她总觉得娘与郑子成认识,且……甚熟。
因疑似瘟疫,白芷这“正常”人不得与柳氏同住。白芷只得回白府。果不其然,她回到白府,府上家丁丫鬟不见柳氏,心生惶恐,一个下午的功夫,竟相继辞职,留下的只有一些卖身了的小丫鬟。
白渊当初遣散的家丁几乎是老一辈的,留下的是正直年轻,且克扣了工钱,与外头的散工价钱相当。本心生不满,加上柳氏这事,更是火上添油,果断离去。
白术虽为小孩子,心智已然成熟,不哭不闹,只是偶尔问白芷,“姐,娘何时回来?”
白芷总答:“快了。”其实她自个心里也没有底,尤其前世柳氏因瘟疫而死,她更是惴惴不安。白芷每日都会去一趟白马寺,询问情况,用钱疏通,才知柳氏一些信息。
可都是些鸡毛蒜皮之事,可谓是无功而返了。
这新上任的郑子成可真是把消息封锁得紧,也不知白马寺到底成了什么状况?
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情持续了半个月。一日早晨,红翘端着铜盆进来,白芷正躺在床上睡觉。红翘轻手轻脚地把铜盆放在支架上,摆好面巾,关门退下。
白芷近来睡得浅,被关门声吵醒了。她抬着眼帘,天色已亮。她穿着好衣裳,自个洗了脸,随便挽了个发髻,便出门去白马寺。
这已然成了她每日必行之习惯了。
她准备给侍卫塞银子问情况,却被突然到访的郑子成瞧见了,他也不厉声责骂侍卫,也未拿眼色瞧白芷,反而微笑地道:“白小姐来瞧你母亲?”
“瞧不着,只能打探一下了。”
“你可以进去了。”郑子成淡定地说道。
白芷一愣,一时未反应过来。郑子成道:“方才大夫已为你娘把脉,你娘痊愈了,该是普通风寒。”
白芷大喜,忙不迭提着裙摆,飞快朝东厢房走去。她打开门,屋内涌出一股寺庙里常有的檀香味,屋内阳光不甚明媚,隐约可见柳氏正坐在茶几旁穿针走线,似在赶制衣裳。
柳氏察觉有人,抬眼看去,见是白芷,也不例外,微笑道:“芷儿,过来。”
白芷走进一看,见柳氏手里拿着大红嫁衣,此时他正绣着鸳鸯戏水。白芷愣了一愣,听柳氏淡淡说道:“当初进来,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娘这一辈子不能为芷儿做什么,想来想去,只有为你做一件嫁衣了。”
白芷闷着不说话,心口却划了一道,难受不已。
柳氏见白芷坐在那儿不说话,以手心抚白芷的手背,拍了拍,“府上还好吗?”
“不好。”白芷顿了顿,“家丁听说娘被扣押,全做鸟兽散了,府上留下几个卖身的丫鬟。”
柳氏缄默。
白芷继续说道:“爹……这个月未捎银子过来。几次书信,杳无音信,恐怕不要我们母女和术儿了。”结果又和前世一样,被白渊摒弃了。她以为,留下白家的独苗子,便可高枕无忧,未曾料到,白渊竟想做出“恩断义绝”地戏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