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血养得差不多了,这几日再按我的方子吃些草药,就能把剩下的杂质清理干净,到时魔主就能喝上你的血。不过采蜜倒是可以了,幸亏你沾染其他魔得少,体味倒是不杂……”
老树光秃秃、黑皴皴站着。临近深冬,寒风愈发猖獗,在他与魔主厮混于殿内之时,刮走了所有依仗,让它一无所有的佝偻着,等待下一个春天。
那他呢?他就有所依仗吗?他的春天,是真的春天吗?
学得越深,就看得越多。册子翻到最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一笔一笔画着的,不止是情欲,更是爱恋。
那一页一页记录的,压根不是教学,而是证明。
证明曾经有个魔,早早爱上了魔主,如何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取得魔主信任,独占魔主宠爱。
什么传族宝,不过是第一代欲魔画下的情书,笔笔画画都在向魔主表白。
正在孜孜教学中的欲魔很是不满。本来自己就不乐意,倾囊相授之下,这货竟然开小差!
他作为老师的威严呢!
当下双目圆睁,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你给我认真听!否则我……”
钟魔直接出声打断:“魔主看过这册子吗?”
他问得突然,欲魔一愣,下意识跟着回答:“见过一次,在第一天教学之后。”
钟魔心下一紧,手指不住用力,在老树身上留下几道鲜明指印。
“这第一代欲魔是什么魔?怎么能如此接近魔主?”
学了这么久,床帐都不知入了几回,钟魔也知道自己原来是误会了。那些在殿门前苦守的那些夜晚里听到的动静,其实根本算不上是“魔主的床事”,最多只能算是“魔主的恶趣味”罢了。
在恒久的时光中,其实根本没有魔能够接近魔主。无魔能够入得帐中,与她颠鸾倒凤,耳鬓厮磨,成为那最亲密、最特殊所在。
至少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如果不是这本册子,他也不会知道原来真的存在过这样一个魔,也不会萌出野望,试图成为那个魔。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不是你的祖魔吗?”
欲魔白了他一眼,没好气,“是我祖魔怎么了?吃你家供奉了?上古那么多魔,我都到了第八代,怎么会知道多少万年前的事情?”
不光是祖魔,其实对魔主的来历,幽冥也是云里雾里。只有《魔史》有所记载。即使是《魔史》,也不过是只言片语,含糊不清。
数万万年过去,祖魔们纷纷身陨,只有魔主一直端坐于高位,俯视众魔。
“别说那么多废话,给我认真听!”
这货不仅神游,还敢顶撞!
看来他今天不管教是不行了!
欲魔想起自己被打断的事情,二一添作五,严师的威风赫赫燃烧起来,对着钟魔的耳朵大吼:“别以为你上了魔主的床,就可以妖言惑众。魔主可不是那种昏君!”
小浪蹄子!休想翻出我的手掌心!
钟魔却乖顺点头。魔主自然是英明神武的。但是……
“我只是对你有些佩服。”
欲魔侧目,静静听着,看他还想使什么花招。
“你爱魔主吧。”
欲魔一愣。
钟魔却笃定。
他不过是个外魔,匆匆学了一个月,便感受到那册子上的浓烈情感。那么从小到大时时翻阅册子的欲魔呢?他有没有为册中那不为魔知的魔主所引诱,有没有肖想过魔主,有没有试图化身为第一代,入册与魔主翻云覆雨,享极乐之美?
有的。一定有的。
没有魔能逃过魔主。
那么将册子作为传族宝的欲魔一族呢?
所以欲魔可以为魔主放弃天赋,固守男身。尽管“性别流动”这一点,是最大化增强欲魔魔力的途径。与之相比,为保持血ye口感不碰他魔,忍耐着嫉妒对他悉心教导,又算得了什么?
像欲魔这样的,在他那一族里又有多少呢?
除却第一代,其他五代就不爱了吗,就如愿了吗?
“你们欲魔,不愧是魔主最信任的一族。”
欲魔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他长久地停滞,脸上艳光难得收敛,化成一片木然。良久,才嗤笑一声,眉眼复苏,双手叉腰,指指点点:
“少废话,你要是再开小差,休想我再放过你!”
课毕,钟魔去书房见恶魔。欲魔留在树下,呆愣愣看他背影走远,直到消失在殿角。
是啊。我爱她。
可是谁不爱呢?
可是又能如何呢?
我能做的,不过是如她所愿,教好我的情敌,送上她的床,见我日思夜想却从未见过的美景。
只要她要求。
只要我能做到。
这就是我的情书。尽管她看不到。
欲魔抬头,摸了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