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没有说话,心底却有了怀疑。怕是没那么巧。老人道:“我想讨个原因, 但又不知去何处,所以便去了趟秦府。”结果老人却没想到, 待他从畿县赶到河南府, 却听说了秦家所遭的难事。秦理获斩,秦府落败, 而唐氏不愿离开西京,老人到时,正遇上被百姓驱逐出河南府的秦理妻子唐氏。那时候,货贩商人不愿卖与东西,寻常百姓不愿施以善心。而老人一方面因为想得知有关儿子的事情,一方面因为曾受惠于秦家, 不忍心看到唐氏一个孕妇无处可去,便将人带回了畿县。只不过, 唐氏一个常年呆在深宅之中的妇人自然不可能知道军营里的事情。唐氏在老人家中住了没几日,害怕因此拖累老人,便在凤凰山寻了处破庙住下。此后, 老人每日都去那给唐氏送些衣物吃食。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唐氏生产,老人在附近村中找来稳婆给唐氏接生,却不料因此意外暴露了唐氏的身份,自此,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整个畿县的百姓都知道秦理的妻子躲到了凤凰山。唐氏怕牵连老人遭受百姓怨恨, 便让老人不要再来了。老人缓缓道:“我留了些银钱与她们母子, 就没再经常去了,只是偶尔会去给他们送些东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时间会抚平一切。随着时间的消逝,百姓们对唐氏母子二人的敌意逐渐消散,虽然仍是不友好,但总归不再驱逐她们。原本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却不料突发意外。那时唐氏恰好离开了破庙一会儿,仅喝盏茶的工夫他们母子二人所落脚的破庙忽然失了火,唐氏拼死才把孩子从火中救出来。老人剧烈地咳嗽两声,继续道:“那孩子虽是捡回来一条命,但浑身被火烧得厉害,几乎没命活了,唐氏自己也受了重伤。”“山上起火不算小事,衙门派人来调查,但最终只是草草了事,始终没给个说法,”老人眼皮打颤,有些激动,“那孩子当时还不会走路,破庙里只他一人,若不是有人故意纵火,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事?”顾九抿唇:“后来呢?”老人缓了半天,才有力气继续道:“唐氏抱着孩子四处求医,但所有郎中都说伤得这么重,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劝她好好陪着孩子最后一程,可唐氏偏偏不肯放弃。”求医无门,唐氏便转而去求了神明。“凤凰山那所破庙原先供奉着一尊神女,不知她是从哪听来的传言,说只要沿着山路,三步一叩首,从山脚走到神庙,神女便能听到信徒的夙愿,”老人泪目,“可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不过是人在绝望之际的挣扎。”他千劝万劝,却仍然阻止不了唐氏想为孩子祈福的决心。她道:“我救不了我的丈夫,挽回不了家族的衰亡,如今便只剩下他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将所有的法子试上一试,哪怕是以命换命。”凤凰山虽算不上高,但山径弯弯延延,唐氏本就受了伤,还背着孩子三步一叩首,等她清晨从山脚下走到神女庙,太阳已是西落。唐氏额头满是鲜血,几乎站不起身。老人道:“她硬撑到了神女庙便昏死过去,等我找来郎中时唐氏已经断了气,那孩子却不知所踪。”老人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顾九手中的画像,颤声道:“我没想到竟是他当初我还以为那孩子被什么山间野畜叼走了,寻了好些日子都没找到。”顾九这才算是听明白老人刚开始说的那番话是何意思。楚安看了顾九一眼,满脸惊愕:可秦行知的母亲不是还活着好好的吗?顾九没说话,脑海里却不断跃出那日在秦行知家借伞时的场景。既然唐氏已经死了,她那会儿看到的人是谁?还有那内室里的种种属于女儿家才用得上的物件儿,又是给谁准备的?辞别老人后,两人重新策马奔回畿县。秦行知住的地方离城门很近,顾九原想直接过去,但却被守城兵叫住。守城兵紧急禀道:“顾公事,吴知州不见了。”顾九脸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守城兵道:“就在您和楚将军刚离开不久,衙门那边便派人来传话,让我等严查进出城门的情况。”现在已是午时,她们离开驿馆的时候还未到辰时。顾九皱眉:“自昨夜起,你可见过吴知州?”“没有。”顾九忖了忖。她昨日便下令要增强夜间巡逻和城门进出核查力度,吴知州与他们而言又是熟面孔,所以吴知州极有可能还在县城内。意外横生,顾九只能则其紧急之事先处理,反正秦行知有流衡盯着,暂时跑不了。她又叮嘱了一遍严查进出的事情,恰好话音刚落,一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迎面走来。丧幡飘飘,顾九的视线下意识落到那口黑木棺材上,下巴微抬,示意道:“只要有可能藏人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要检查一遍。”守城兵愣了愣,还没回过神时那两匹骏马已是扬尘离去,与送葬队伍擦肩而过。守城兵看向另一人,难以置信道:“连棺材也不放过?”那人叹道:“都吩咐下来了,万一出了别的事情,咱们也好交差啊。”守城兵看向那群披麻戴孝之人,为首的男人正是他们当地有名的富贾,而棺材里躺着的是他那七十好几的老爹。富贾前几天丧父这事,畿县几乎人尽皆知。正想着,送葬已经行至眼前,几个守城兵只能上前拦住他们。富贾一听要开棺,满脸荒唐地拒绝了。守城兵们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毕竟这种事情换谁遇到了,谁也不愿意。一人道:“若不配合,概不通行。”
富贾气得面红脖子粗,旁边的亲眷劝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