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知州不说,秦行知不说,她便只能从别的地方查起。顾九思前想后,心中最稳妥的选择还是沈时砚。但偏偏此事又和沈家军战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她若是直接问沈时砚本人,只怕会因此勾起他的伤心事。楚安看她一脸纠结的模样,便问怎么了。顾九犹豫了会儿,将心中顾虑如数说出。楚安听后,却是奇怪道:“你可以问咱爹啊。”顾九愣了下,而后才恍然。对啊。楚老将军身居军营几十载,或许知道些什么。楚安略有不满,俯下身盯着她:“顾九,你怎么回事?”“怪我怪我,”顾九连忙道,拍了拍他的臂膀,“那咱们这就回驿馆写信去。”楚安叫住她:“那秦行知这边呢?”顾九回头望了眼:“自然是找人看着。”想了想,她看向流衡:“秦行知这人狡猾,倘若再交给衙门那群人,我实在不太放心,这两天你先盯着他吧。”流衡默了会儿,抱拳:“是。”顾九和楚安回到驿馆,先是写信询问楚老将军二十年前援军将领秦理的事情,后又命人奔走西京各个县衙,吩咐其张贴白羊的画像,再增强晚间巡逻和城门进出核查的力度。顾九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再去问问吴知州,尝试能不能从其嘴里再打探出别的事情来。但几个回合下来,但凡问到关键点的地方,这个老家伙要么说不知道,要么便将话题扯到救他儿子这件事去。顾九生了些不耐烦,压着火缓了一会儿,只得先从别的地方入手。顾九让人拿来秦行知与人买卖房屋的契书,她指着老人的名字:“认识他吗?”吴知州摇头。顾九抿了抿唇,又写出老人儿子的名字:“那他呢?”吴知州迟疑了会儿:“认识,原是秦理的部属。”顾九梗在胸口的气终于顺了些,她继续问道:“高少卿调查后得知,这人触犯军法被处死了,你可清楚原因?”吴知州却道:“他又不是我的部属,我现在还记得他已是不易,又怎么可能清楚他所犯何事?”说得有理,但她不信。顾九不再问了,站起身:“吴知州。”她折好契书,放入袖中,语气不咸不淡:“有时候,掩埋真相会比犯罪更可怕。”吴知州神情僵住。顾九淡淡地扫他一眼,转身离开。能让一个知州对此三缄其口的事情,其所包含的秘密多半是非同寻常。高方清刚安排好通缉令这件事,见顾九从关押吴知州的房间出来,便走了过去。高方清问:“怎么样?还是不肯说?”顾九点头,将那纸契书交给他:“劳烦高少卿试试能不能找到这个老人吧。”她微微一顿,继续道:“吴知州说这老人的儿子生前乃是秦理的部属,而秦行知又花了一千贯来买那座平平无奇的宅院,这两者之间也许有什么我们所需要的东西。”高方清收好契书便走了。暮色四合之际,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而与此同时,一封从开封府寄来的信件也快马加鞭地送到了顾九手上。是楚老将军的回信。关于秦理,楚老将军与之并不相熟,信中所写的有关于二十年前的旧事,和顾九现在所知道的事情差不多。但是,楚老将军在信中留下一个人名和一个地址。楚老将军说,这是秦理曾经的副将彭山,这人应该会知道些他们如今所调查的事情。楚安视线扫到那个名字,有些怔然,下意识道:“彭公?”顾九道:“你认识?”楚安点头:“原来任济南府的知府,名声大着呢,治蝗护粮,平反冤案,总之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顾九道:“现在呢?”楚安道:“好像因为前几年受了伤,便辞官了。”楚老将军所给的地址正是济南府,但彭山具体住在哪儿并未详写。顾九有些犹豫。河南府在京西北路,济南府在京东东路,这两地相距算不上近。顾九看了看昏昏沉沉的天色,就算是现在动身,即使一路快马加鞭,这一来一回的,至少要耽搁一天。楚安从她手里抽走信件:“这事交给我就行,你安心呆在这等消息即可。”顾九抿唇,缓缓摇头:“不行。”楚安笑道:“怎么?你还不放心我办事?”顾九心底非常想点头。
楚安只是长得威风了些,但他心性单纯,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实在太容易被忽悠了。为了保护好两人之间友谊的小船,顾九只道:“放心,当然放心。”她笑了笑:“只不过此事需得慎重,万一遇上什么牛鬼蛇神,你即使对付得过来,应是也会耽搁不少时间。眼下这种情况,咱们就是和凶手在赛跑,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无辜的人遭难?”楚安想了想:“也是。”两人没再磨蹭,交代好一切后,便即可动身,策马赶往目的地。丑时初,济南府。两匹骏马疾驰于空荡荡的街道,马蹄扬起又落下,溅起层层水花。不一会儿,顾九和楚安在州衙前勒紧了缰绳,翻身下马。两人一路狂奔,身上的蓑衣早已禁不住风雨的折磨,浑身shi透,好不狼狈。以至于敲门后,有衙役提灯来开门,还以为他们是寻住处的行人。老衙役警惕地打量着他们:“你们从哪儿来的?”楚安道:“河南府。”老衙役惊讶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是如何进得了城门的?”话音刚落,老衙役又立马反应过来,试探性地问道:“两位乃是因公事而来的官差?”老衙役抬了抬灯笼,映亮了两人的五官,看到顾九时,明显一怔:“顾顾公事?”顾九倒还挺吃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算正常。怕是从她任职京西路提刑官的那一刻起,这消息便在朝野上下传开了。顾九点了点头,但还是亮出了腰牌,言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