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夭寻看不见,还以为他家小明严严实实地被裹进了小猫被子里,叮嘱他:“你乖乖的噢,不要乱蹬被子。”
百里明长长地躺在那里,“我会乖的。”
楚夭寻一扭一扭地移过来,靠上他的肩膀,说:“我喜欢和你一起睡觉。”
男孩用天真无邪的、带着一点欣悦的语气,说出最能勾动欲望的话,却一点儿都没意识到这样有多危险。
况且和他同床共枕的,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是对他存有深重贪念的可怕恶魔。
黑暗里,百里明骤然攥紧了床单,褶皱深深。可男孩还是把他当成一条温驯无害的大狗,小脸儿贴上他的肩窝,用了嗅了嗅,“小明香香。”
百里明浑身肌rou都一下子绷紧了。
虽然楚夭寻确实对气味有一些癖好,平时就喜欢要他抱抱,埋在他怀里吸来吸去,但彼时情形都不如眼下暧昧。
夜色如幕,可以藏住很多东西,也可以释放很多东西。
“其实,我一直都很怕一个人睡觉。”楚夭寻轻声道。
从上辈子起就害怕。
他怕冷,怕孤独,也怕黑。瞎子也怕黑,瞎子的黑和普通人不一样,是深渊般的虚无。
如果身边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那这种黑就会化作恐惧,他会像一个失了联的宇航员,一个人漂浮在真空的宇宙。
“还怕……还怕如果睡着了没人叫醒我,我就醒不过来了。”
腰间一紧,他不及反应,就被男人以近乎凶狠的力道,死死嵌进了怀中,身上都被弄得有些痛了。
男人的体型和力量都不是他能比的,但平时,男人一直如珠似宝地对他,从没弄疼过他一丁点儿。
楚夭寻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哪里触到了男人的底线,不过一句无心的嘟囔而已。
况且重生后,他的身体状况简直奇迹般的在好转,不像前一世,是一盏千疮百孔的纸灯笼。
严格来说,是从男人在郁林那里救下他的那刻起。
他和男人相遇的那刻起。
楚夭寻不知道这算不算巧合,但他愿意相信男人是他的天使,上辈子从未有过的好运气,都在这一世得到了补偿。
他不再觉得男人抱他抱得疼了。这一点点痛,是掺了酸楚的甜蜜,提醒他自己是被珍视和关心的。
甚至,他希望小明能让他再痛一点,抱他抱得再紧一点。
“我在胡说八道,你不要听。”楚夭寻抬起柔软的指尖,轻轻去捻男人紧蹙的眉心。男人的眉骨很高,眉毛浓密,斜斜地飞进鬓角。
往下一点,就能触到睫毛。指尖拨弄一下,会发现男人的睫毛很长,但不是翘的那种,反而压得低低的,令他联想到乌鸦低飞时掠过教堂塔楼的翅膀。
因为对人的长相毫无概念,楚夭寻之前从未好奇过男人长什么样。但现在,他起了美妙的探究欲。
指尖像他平时阅读盲文那样,以温软薄嫩的指腹在男人脸上细细触摸,一点都儿都没发现自己正像个贪玩的小孩,举着根火柴在一堆干透了的老柴上乱划。
男人咬住了他的指尖。
没用牙齿,是用嘴唇衔住。
大型犬和心爱的小主人玩耍时,再怎么撒欢,也会很当心地不用尖锐的牙齿,擦破小主人娇嫩的皮肤。
楚夭寻愣住了,想把手缩回来,但男人加重了力道。
大型犬对香甜柔软得像牛nai布丁一样的小主人,自然是格外执着的。
手指尖上的一点温热,愈发鲜明强烈起来。
“你又欺负我……”楚夭寻软软地被男人搂着,小声哼哼,“我就想知道你的样子,可我又看不见,只能摸摸你。”
男人沉默了一下,说:“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为什么?”楚夭寻不满地鼓起腮帮,“反正我是个瞎子,爱怎么想怎么想,想出来什么样就什么样。”
“等到你能看见那天,说不定会发现我形容恐怖、面目可憎。”
听着男人低落的语气,楚夭寻差点“扑哧”笑出来。这话说的,好像自己真能复明似的。
再说,就凭自己刚才摸下来的感觉,男人和“丑”怎么都搭不上关系吧?
不过,会在一个瞎子面前有这种傻傻的担心,只能说明他真的特别在乎自己。
楚夭寻心里甜滋滋的,不想让一个在乎自己的人患得患失。
于是,两条细弱雪白的胳膊摸索着环住男人的颈项,笨拙地凑过去,气息如兰,蔓延开来。
“你亲亲我吧。”
亲额头是晚安,亲脸颊是疼爱,男人从来隻这样亲他,浅浅又轻轻的一下。
楚夭寻以为,男人还是会这样做。
可是,那带着清冽白蔷薇香气的温热呼吸,却逐渐向他的嘴唇靠近,然后又在贴上的前一刻停滞。
楚夭寻凑近脸,主动贴上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好像……没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