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领闻言吓得一哆嗦。
娄将军没吩咐啊!原来这事是不能让霍将军知道的吗!
那将领一时间手足无措,支吾了半天,磕磕巴巴地说道:“就是,就是前几日,皇上将靖王殿下留在宫里,便再没有……”
不等他说完,霍无咎低沉冰冷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几天前?”
那将领不敢再说话了。
便见霍无咎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紧咬着牙,低头看那将领时,那可怖的神色将他的膝盖都吓软了。
“娄钺办的好事?”他说。
他语气仍是平静的,声音却是从齿关中挤出来的。那番Yin沉中强压着暴风骤雨的模样,比旁人狂怒时还要吓人几分。
那将领连忙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娄将军也实在没办法!皇上他们不知怎么就得了消息,是专程在大朝会上将王爷带走的……”
他单手提着马鞭,抬起了手,示意这将领闭嘴。
那将领连忙住了口。
便见霍无咎单手引着马匹,侧过身去,朝着身后一偏头,身后领军的几员将领立马领了命,训练有素地兵分几翼,列阵在了城外。
霍无咎回过头,看向身侧那将领。
“让娄钺赶紧去烧香拜佛,靖王如果有事,他也活不了。”他声音沉冷,咬牙说道。
“去开城门。”他说。
——
那日之后,后主在宫中结结实实地花天酒地了两日。
但他而今的花天酒地,却与以往大不一样。他这反常得近乎发疯的样子,让周遭众人谁也不敢劝说他,隻按着他的命令,每日告诉他城外的情况,再去地牢里看看那靖王还有没有气。
皇上那天打得实在是狠。
皇上一辈子没怎么打过人,那日之后,被从绳索上放下来的靖王几乎遍体鳞伤,人也昏死了过去。因着皇上的吩咐,这几日下头的人每日也给他送药和吃食,这靖王时醒时晕的,倒是吊着口气,一直没死。
一直到了今天早上,前去城门口探消息的侍卫匆匆赶回宫里,衝到了后主的寝殿中。
“皇上,不好了皇上!”那侍卫急道。“叛贼霍无咎已经领兵到城外了!皇上,您快收拾收拾,逃出宫去吧!”
却听后主道:“不是有娄钺么?”
那侍卫急得几乎要跳起来:“皇上,娄将军八成是在骗您!城门边的探子说了,霍无咎的兵马都列在城外了,娄钺手下的兵却根本没动静,分明就是一伙的!”
后主却握着酒杯,看着里头摇摇晃晃的酒ye,片刻平静地开口问道:“娄钺也背叛朕了?”
那侍卫急得声音都在抖:“而今说这些也来不及了啊,皇上!什么东西也没您性命重要!您留得青山在,这些叛党逆臣,杀了他们还不是早晚的!”
一时间,宫殿中的下人跪得密密麻麻,都求着后主,要他跑。就连后主靠在怀里的两个美姬,也吓得浑身哆嗦,顾不得拢起衣袍,也吓得跪倒在地。
时至今日,若北梁的兵马真的攻入皇城里,那不管皇上是死是活,他们这些人,可都活不了啊。
后主醉眼朦胧,端坐在那儿,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跪了满满一地的人。
他们的头全是磕在地上的,他只看得见乌漆漆的头顶,虽满宫都是人,他却隻觉得,天地之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罢了。
是了。他虽骗他自己说舅父出城只是为了搬救兵,但哪有搬救兵还要带上妻儿的?他虽以为娄钺是他最后一根稻草,但娄钺,归根结底也是骗他的。
所有人都放弃他了。
从他父皇将他弃如敝屣的时候开始,他就永远是个没人要的垃圾了。
后主端着酒杯,兀自笑了起来。
——
江随舟这几日,都是在一片混沌中度过的。
好在这些人真的信了他的话,不敢让他轻易地死。他每次醒来时,便勉强自己吃些东西,吊住了那一口气。
但身上是真疼啊。
他从小没挨过打,更别提这样能要了人命的打。他浑身都疼得麻木了,隻觉那火辣辣的疼像火一样,一路烧到了他的脑袋里,将他的神经都烧断了。
也不知霍无咎在此处的那一个月,是怎么度过去的。
他总是昏迷,一时间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一直到这日,他勉强有了些意识,隻觉周遭亮得刺眼,鼻端也有股沉沉的香味,与他所待的地牢全然不同。
他朦胧的睁开眼,便感到了周围刺目的金光。
这是什么地方?
江随舟动了动,便感觉双手被捆在了身后。他竟是坐在一张椅子上,身下很软,背后却硌得他伤口一阵阵地发疼。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道声音。
“醒了?”
是后主。
江随舟勉强适应了周围的强光,缓缓睁开眼,却见自己此时竟坐在金碧辉煌的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