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茂殷说:“他的胳膊也伤了。”
黎白沿脑子嗡嗡直响,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嗓音在问:“谁干的?”
黎白衣淡淡答道:“我。”
黎白沿呆若木鸡。
黎茂殷心疼坏了:“你这孩子,做戏而已,何必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黎白衣抿了抿无色的唇,摆出乖乖听训的姿态,不作任何辩解。
黎茂殷不停叹气:“我宁愿你真给沿儿一刀。”
黎白沿来不及去纠结父亲一而再的偏心,他的手下意识摸上被捅过的后腰。
没有伤痕,没有痛感,什么都没有。
黎白衣又恢復自如笑意:“便是真给兄长扎一刀,我这伤也是免不了的。黎家少主惨死,跟他同去之人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黎白沿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更糊涂了。
谁能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家近来风声鹤唳,进出老宅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了新家主的霉头。
关于林家气数将尽的说法已经从普通百姓扩散到了林家内部,那些曾以自己与林家沾亲带故为荣、作威作福的子弟们私下里没少嘀咕,都认定林家频繁更换家主,乱事不断是灾祸临头的征兆。
也有人说是林野风林野雨两兄弟窃夺林家大权,又作孽太多,惹得林家祖上不满,要清洗门户了。
谁都不希望自己是被洗掉的那一个,于是林家人人自危。
最该在这种时期挺身而出的家主林掷只在黎白沿之死闹得沸沸扬扬之际露过一次脸,之后可能是被气着了,也可能是过于忧心黎家家主亲临焚城会引发更多问题,又卧床不起了。
林家的老人儿们愁的啊,想请家主拿个主意,可瞧林掷那有出气没进气的模样,谁都没敢先张嘴,最后跺着脚各自想办法去了。
夜幕如期而至,偌大的林家老宅静得犹如荒宅。
居中的主院大门对着的是家主卧房,那扇紧闭了一整天的房门无声开启,一道瘦削的人影隐匿在房中的黑暗里,无声无息。
门外也站着个人,银白月光遍洒在古朴的院落里,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唯独没能照亮这道鬼魅的影子。
门内之人瞳孔收缩,拉开房门的手发力了一瞬,终是颓然垂下。
门外人冷笑:“林家主怎不叫人?院外皆是林家护院,为林家主马首是瞻。”
他的嗓音飘渺怪异,犹似夜枭诡啼。
门内人苦笑,一言不发。
门外人的脸亦笼罩在黑暗之中,无形间给予门内人无限威压。
无需再多言语,门内人已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门外人玩味轻笑:“林家主,何必呢。”
门内人连连叩首:“大人有所不知,那林炎和霍纸洞悉了我的身份,多番试探,小人实属无奈才走了这一步险棋。”
门外人:“警觉是好事,赵元均。”
门内人又是一颤:“老板莫怪。”
门外人未语。
门内人未动。
时光仿佛就此凝固。
门内人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膜上擂鼓般炸响,一下一下,是催命的号角,直至他再熬不住,偷偷抬眼窥伺。
门外空无一人。
门内人直起上身,瘫软坐倒。
他终是没能瞒天过海,险棋未能出奇製胜,满盘皆输已定,能保住命已是大幸。
~
黎茂殷看一眼表,急匆匆往外走,隻留下一句:“让白衣给你说吧,我得去接你妈了。”
黎白沿一脸懵地目送父亲离去,转而望向黎白衣。
“你……”
“无事。”
“谁问你有没有事了,我是问你怎么回事。”
“哦。”
“你倒是说呀,急死个人了。”
“疼。”
“……”
看在对方一身伤的份上,黎白沿压下好奇,爬到床的一角,给黎白衣腾个能靠坐的地儿。
黎白衣也没客气,坐下去前还不忘支使黎白沿帮他把枕头垫在身后。
黎白沿刚要瞪眼。
黎白衣咧嘴抽气。
黎白沿:“……”
给这位突发娇气的伤号安顿好,再投喂一杯润喉的清茶,黎白沿往床角一瘫,眼前金星乱飞。
黎白衣耷拉在身前的手费力地揽起衣衫,这才道:“兄长要明确最重要的一点,你现在是个死人。”
黎白沿:“……”
黎白衣:“记住了吗?”
黎白沿:“……”
黎白衣:“嗯?”
黎白沿:“已死,勿扰。”
黎白衣:“很好,看来兄长没有想问的了。”
黎白沿:“……”
眼见黎白衣要走,黎白沿不干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