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她的房间。
洗完澡、擦乾身体,本该一身清爽地在体温上升的馀热中躺进被窝入睡。
她睡前却格外清醒,无意义地注视着枕头的边缘。
而这正好就是两把收在刀鞘中的刀刃脱离了兔子布偶,被她摆放到她视线范围里的那一侧。
往常会摆上一隻兔子的地方是空的。
她侧躺着单手搂住当作替代品的仓鼠布偶,把它放在被子外面,没有拿到面前享受它经过晾晒后的阳光气息。
不至于因为哪里有製作上的失误而令她想挑毛病就丢回布偶堆里。
准备拿去清洗的兔子还待在洗衣篮,掩藏不了平日里能忽视的探究心才是她此时清醒且情绪浮动的主因。
她将手指覆盖在脖颈上的一片肌肤,底下的血管和神经仍保有完好的连接,正常地运作。
看不见旧伤,咬痕也只是短暂残留。
血ye流失的寒意如果要增长她对永眠的恐惧,就不该留下置身在摇篮般的安寧。
儘管从未有过那种回忆,无故的念想却仍在追求回到最接近的一个地方。
想找到回家的路标,拥有的怎么会是让人回不去的断绝生路的象徵。
假如这是血缘之外的联系,那又为何一字不提地交付给她。
明明她连家人都会怀疑有问题,烦恼那可能是让人不想回去的家,也难以想像要和对方独处的日子。
正常地工作、上学,像父母子女的共处时间会被生活习惯错开那样,只有基本的联系。
经常无话可说,有彼此不同步的看法,再怎么去熟悉都会有个隔阂。
他踏得进她现在的生活圈吗?会接受她身边的人吗?
看惯了的一切被挑剔,就和穿上合身却不合自己审美的一套衣服去参与着没意愿出席的派对没两样。
要是陪同出席的对象也不是自己想选的,她寧愿不顾主办人的面子就中途离场。
而这样的选择,是那个所谓的主办人会乐见或接受的吗?
她将两把套上刀鞘的刀都收进怀里,蜷缩在被窝,心想无论答案如何,踏不进彼此圈子的都不只他一个。
(但我们是独自应付彼此吗?)
划下一道道刻痕,想重新勾勒出自己所期望的轮廓,笔尖却又毫无徵兆地断裂。
吹开残留的细碎粉末,仍会留有清晰的凹痕,视觉、触觉,都在提醒着有这道痕跡的存在。
看不见他的身影、没提起他的名字,可他就是在那条她绕不开的路径里。
能够衡量出无庸置疑的喜爱有多深,不能以她熟悉的方式去表达。
喜爱的事物从来没包含异性这一项,纯粹想要陪伴的话,这种喜爱也不具备必要性
要得到实际的名分,很多是得取决于对方的心情,更没有非得完成的事,条件被定义得含糊不清。
『所以正常地关心就好了吧?』
「正常地?」
她下意识地跟着重复侧躺在她眼前的仓鼠说的话,对上的视线如死物般无感情。
用对她具有一定说服力的话语在短时间内取得她的认同感后,不客气地接着说下去:
『难道有比这更好的选项吗?』
这次不打算回应或反问,她垂下目光不带多馀念想地思索,以自己的能力可以得到多少成果。
例外一旦超出本来该有的误差范围,普遍地存在了就又是一种正常。
「」
『没有什么是不能想的吧。』
彷彿将在幽暗的静謐中无声窒息,她发出短促的轻微声响,倒抽一口气,突然紧抓住仓鼠。
掌心覆盖它的腹部,掐紧它身体的手指连带着缓慢蹭过它的脸颊,锐利的目光毫无目的地凝视前方。
像是察觉到镜头后方对自己的观望,视线重叠在同个瞬间,进行单方面地施压,煽动观察者的不安。
然而「没理由要害自己。」,这句话在脑海中屡次重复过,所以想也知道,它是不可能害怕的。
它愿意被同化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从头到尾只存在着她自身的意识。
以及作为基础架构的共同思想。
而她别无办法,意识到自己真实想法后的逆反心理战胜不了那细微却已然產生的渴望。
连紧握的手都因无法彻底否认自身的言论而留有馀地,近乎失控也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极度愤怒的样貌。
松手之后,她就又抱着怀里的刀,想不到最优解就把脸埋进被子里,一动也不动,藉着屏除杂念来转变思考的角度。
久违地体会到胸口贴紧刀鞘的触感,就好像在这时的昏暗同样有了依靠,有掌握得住的任何一样事物。
舒服的被窝里乾燥柔软、填补内心的不再只有饱足感,正在习惯这一切。
打开房门,能够看见的是有人在眼前生活着的景象,旁观跟融入都甘愿。
细数过那些美好,她重回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