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男人有着一双很温柔的浅灰色眸子, 像是月光下莹莹的灰色宝石,又像深夜柔和涌动的海平面。
博安对这个眼神再熟悉不过。
那双眸子原来的主人也会叫他小豹子。
他不仅拥有一双很温柔的浅灰色眸子,还拥有一双很温暖的手掌, 常常给生气抓着自己耳朵滚成一团球的博安梳理毛发。
他知道他不喜欢读书, 但每晚都会给他念睡前故事。
他告诉他, 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自由就是能够在阳光草坪上打滚, 想吃多少块小饼干就能吃多少块小饼干。
他不喜欢温度太低的地方, 所以经常会将毛茸茸暖洋洋的博安抱在怀里哄睡。
他会说,小豹子,今天又长大了一点啊。
他还会说,小豹子,等出去了,我们一起去看一次月亮。
一起去完完整整地去看一次月亮。
博安双手被铐着,半跪在铁床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晏柏勾唇, 他微微附身轻声道:“你是第一个第一眼看到我就觉得不对劲的人。”
他语气带着深深的疑惑道:“明明只是一些没有生命的器官。”
“怎么认出来的?”
他的躯体早在前几年的那场爆炸中受到严重损伤,当外界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时,却忘记了晏柏双腿残疾,有着严重的心臟病,这样的他就是个疯子。
还是个想活得更久更舒适的疯子。
他研究了那么多年的生化人,早就将生化人做成了自己最后一张王牌。
那群生化人就是他的器官库,他运气不错, 在那群高级实验品中,那个代号叫灰蛇的生化人正好跟他匹配上了。
只不过将那个代号叫灰蛇的人心臟换过来后, 晏柏这几年很难摆脱着强烈的排斥感。
那颗心臟自始至终都在排斥着他。
无论服用什么药物, 进行什么样的催眠冥想, 晏柏都无法拜托这种强烈的排斥感,被硬生生折磨了好几年。
直到晏柏想起了那个生化人临死前叫的名字还有手心里攥着的东西。
那个代号叫灰蛇的男人,被他挖了眼,挖了心臟,肝脏脾肺都被他换得差不多,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手心攥着的东西。
后来的晏柏叫人掰开来看,才发现他手心里攥的是一颗穿了红绳的ru牙。
于是他尝试着将那颗穿了红绳的ru牙戴在身边,发现心臟灼烧一般的排斥感有所缓解。
但是最近来自心臟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那颗排斥他的心臟不分昼夜地剧烈跳动着,宛若翻腾不熄的岩浆沸腾,已经折磨得晏柏怔将近一个月没有闭眼睡觉。
晏柏又想起了那颗ru牙,想起了名叫博安的小豹子。
但他从未想到,那个没见过他的小豹子,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是愣住在原地,然后望着他,眼泪不知觉地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像是某种未知的哀鸣。
晏柏更没想到的是,他的心臟,会在见到博安那一刻,彻底地安静下来。
那个心臟在这个叫博安的青年面前,温柔地,舒缓地跳动着,以至于让他不知不觉地对着面前的青年,都下意识心生怜惜起来。
明明这颗心臟只是一个器官。
明明这个器官的作用只是通过机械地收缩、舒张心机,为人体提高氧气和营养物质而已。
晏柏神色奇异,他研究过太多太多东西,科学的,伪科学的,现实的,不现实的。
上帝给他了一具残缺的躯体,却给了他运转速度快到恐怖的大脑。
但是他显然没有预料到面前这种情况,在他看来,那群拥有着兽化基因的生化人不过是更高级一点的牲畜。
牲畜能有什么感情呢?
特别是高级实验品,实验品越高级兽化程度越高,潜在基因的兽性也越深。
兽化程度那么高的牲畜羁绊会那么深?
晏柏兴趣浓重,他抓着面前青年的头髮,逼迫面前人仰起头看着他,然后勾唇道:“为什么不说话?”
博安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着,颈脖的青筋暴起,被铁链捆住的手痉挛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一隻被逼到绝境的困兽,铁链猛烈晃动。
“滚……”
嘶哑的嗓音仿佛要渗出血来。
灰蛇的心臟。
灰蛇的眼睛。
灰蛇的肝脏脾肺。
半跪在铁床上的青年跟疯了一样挣动着铁链,赤红着眸子仿佛想要将面前人给撕碎,像是一头疼得发狂的野兽。
在剧烈挣动中他的手骨已经弯折成扭曲的弧度,似乎下一秒就会活生生断了双手双脚挣脱铁链,将面前人弄死。
晏柏微微蹙了眉头,他歪着脑袋掐着面前人下巴轻声道:“不是都一样吗?”
“心臟是他的。”
“眼睛也是他。”
他倏然一笑,浅灰色的眸子看上去温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