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传旨的是来自新贵郑家的禁军副统领,三十五六岁,名叫郑达。自从陈太师一家倒下,换他们家上位后,便一直春风得意。
如今带着嘉佑帝交托的重任而来,心中也十分自得,却没想到,一到蕃平,就接连遭遇了慎郡王的两道下马威。
慎郡王这个藩王,不仅不在城门口迎接钦差,如今到了府前,也不准所有仪仗队入府,当真是傲慢至极!
郑达心中暗恨,但想到嘉佑帝委托的重任,也只能暂且压下。
走进府中,被迎进正堂,慎郡王更是稳坐高堂,根本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慎郡王,陛下有旨意!”
郑达站在堂下,见这情状,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说话也硬邦邦的。
一般人听到这话,早该惶恐下跪接旨了,慎郡王却依旧八风不动,语气也漫不经心:
“哦,那你就宣旨吧。”
郑达心中怒火中烧,却不敢发作。
他能爬到如今的地位自然不是蠢货,慎郡王威名赫赫,如今占下的领土几乎与大启旗鼓相当了,又如何肯再听朝廷号令。
他在对方的地盘上若还想抖威风,怕是嫌自己死得太慢。
他这次的使命,也不是来与慎郡王一争长短的。
于是,李洵便坐着听完了嘉佑帝册封他为亲王的圣旨。
圣旨中说,他平定西疆有功,册封为亲王,封地也扩大为肃城,河陵与河原三郡。
听完这圣旨,李洵身边的亲兵噗嗤一声笑出来。
李洵和煦地看了他一眼,假意责备道:
“笑什么,钦差还在这站着呢。”
那亲兵大着胆子道:
“回郡王,小的就笑他们多此一举,河陵与河原哪个不是郡王打下来的,还需要他们来册封?亏得他们好意思搞出这么大阵仗,这册封旨意简直一文不值!”
李洵道: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亲王宝印是纯金的,还是值点钱。”
说着,就让人来收了亲王宝印。
至于那圣旨,郑达举了半天也没人接。
郑达羞恼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发出一句指责的话,心中的怒火却要把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郑钦差,既然已经传完了旨意,便早些回去向父皇复命吧。”李洵吩咐道,并没有要例行留下对方宴饮歇息的意思。
郑达想到嘉佑帝交待的任务,哪里敢立刻就走,努力压下脸上的羞愤,都快憋得内伤了才能以软和的语气道:
“慎亲王见谅,臣一路舟车劳顿,身体有些不适,随行士兵也疲乏不堪,还望您在城中赐个下榻之所,让臣与士兵们歇息几日。”
李洵目光微动,脸色却丝毫不变,还是先前那副漫不经心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傲慢模样。
“那也怪可怜的,既如此,你们便在驿馆歇息几日吧。”
说着,像是又想起什么,警告道:
“歇息归歇息,如今战乱初定,城中只怕还有西戎jian细,郑钦差可要约束好手下人不要胡乱走动,否则,有个死伤本王也是不负责的。”
郑达心中的弦紧绷着,面上却是松弛感激之色:
“多谢慎亲王体恤!”
待钦差一行人被押送去驿馆,伍汲这才站出来道:
“郡王,属下看这一行人个个都是好手,即日便要举行奖惩大会,将他们留在城中会不会不妥?”
看着被随意弃置的圣旨,他识趣地没改口叫亲王。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郡王早就具备自立一国的实力,又何须理会朝廷假惺惺的册封。
郡王与陛下都是个称呼,端看他们的主君喜欢哪个,他们随时可以改口。
李洵坐直了身体,脸上再无一丝刚才的轻慢之色。
“无妨,先留着。那郑达明明怒火中烧却唾面自干,只怕是所图不小。驿馆的看守要严中有松,你且派人好生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自然不会闲的没事平白无故在这钦差面前摆架子。
只是觉得嘉佑帝的旨意绝对不安好心,摆明态度让他们知道,他不可能听从朝廷指挥调遣,同时也快些把这人数不少的钦差队伍赶出城去而已。
一般情况下,钦差遇到他这样桀骜,无视朝廷的藩王,只怕恨不得宣完旨意赶紧跑路,根本不敢在城中久留。但这郑钦差却主动要求留下歇息几日,毫无疑问有别的打算。
与其防备嘉佑帝从其他地方再派人手,倒不如把这批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
在李洵的命令下,郑达一行人被带进了驿馆严加看守。
郑达一开始很着急,但他带来的那一百仪仗队都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找到了驿馆看守的破绽。
凌晨交班之时,正是驿馆看守最松懈的时候。
将此事告知了郑达,郑达便赶紧让两个身手最好的混出去打探六公主的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