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着就这般简简单单的过活下去,偏不想,太后将她许给了他顾青山。
也不知为何,安阳从来都不是小气巴拉之人。
她若当真小气蛮横,哪里又会同真正嚣张跋扈的赫连毓合得来,哪里又会同咋咋呼呼,心眼比针眼还小的丹旸重归于好,安阳自问自己眼里容得下些沙子,懒得理会这世间任何纷争,这个世界上除了一个皇祖母,还有赫连毓,二皇子、三皇子,包括后来的丹旸几人,安阳早已修炼得与世无争,无人能牵起她心中的波澜了。
可不知为何,一旦到了他顾青山跟前,安阳的小心眼便抑制不住的滋滋滋直往外冒了。
安伯侯府的那枚婢女,竟气得她怒气攻心。
她可是堂堂安阳郡主,又何需将那等孤苦无依甚至沦落街头的孤女放在眼里。
乐家那名庶女,亦是令她颇不是滋味。
时而入梦与她抢夺,时而街上与他缠绵,甚至还出书故意恶心她,其实,身处深宫的安阳如何瞧不出这些小伎俩,她自幼无母,宫里皇后、贵妃,各种嫔妃无数,后宫的纷乱繁杂自幼便入了她的眼的,安阳其实早已练就了一份四平八稳的心态了。
包括他离京赴任的那三年,纵使外界传闻纷纷,其实安阳一直神色淡淡,好似一切与她无关。
可是一切在他回来后,就一下子全变了。
他一出现,一下子就戳穿了她的所有伪装。
这才知道,她竟也是个小心眼的。
她的心眼竟比丹旸还小。
小到,有时候安阳都觉得那样的她,仿佛都不像她了。
那日看到乐未央亲自撰写的那本《未远游》时,其实明明知道是对方存心恶意挑衅,其实明明不过一介庶女,她压根无需放在眼里,甚至以她对他这段时日的了解,便是不问,她其实深知现实与书中的描绘有极大概率是有出入的。
可是不知为何,那日就是一下子气炸了。
尤其看到他还端得一派深情似的,又是过来试探她的体温,怕她着凉,又是怕她饿了,亲自喂她点心,他越体贴入微,安阳便越发气得失去理智了,只觉得这般细致耐心的举动,与那本游记里描绘的一般无二,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眼。
如今,时过境迁,皇祖母离开后,她这一回,就是真的真的彻彻底底的……孤苦无依了。
一睁眼,看到眼前这近在咫尺的脸。
安阳忽而一下子就释怀了。
人不能对旁人要求太高,而对自己要求太低。
平心而论,顾青山这个丈夫已当得是十分称职的了,她没道理要求他尽善尽美,完美无缺。
若是换作旁人,她失了依靠,又缠绵病榻这么久,一准遭了厌弃了。
可当她如今一睁眼时,他竟……还在。
一如每一回生病后,她一睁眼后,总能第一时间看到皇祖母。
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安阳的手被顾青山紧紧攥在了手心里,直到指尖传来阵阵刺痛感,她缓过了神来,一时轻轻挣了挣,顾青山一怔,仿佛也跟着缓过了神来,很快松开了她的手。
安阳抬起指腹轻轻的触上他的眉心。
眉心竟不知何时,起了几道深深的褶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此番一经醒来后,眼前的顾青山好似老了些,老了……十岁似的。
二十四岁的顾青山,面上依然年轻,可眉眼却仿佛透着淡淡的风霜,竟像是个三十四的人了。
安阳一下一下轻抚着,想要将这几道褶子全部给抚平了。
这时,顾青山忽又再次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送入唇边轻轻的轻啄了一下,一下,又一下,整个过程,全程一动不动的紧盯着她,而后又很快将她的手指朝着心口一摁,随即抬手一把将她紧紧揽入了怀中。
那样的用力,连箍着她腰身的手臂用力到好像在轻轻的颤动,好似要将她的整个身体揉进他的身体里。
好似得到了某种失而复得的宝物似的。
安阳被他搂得浑身生疼,她的手指贴在了他的胸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往日里滚烫的胸膛,这日竟一片冰凉。
就在安阳还有些迷茫愣神之际,这时——
“饿了么?”
只见头顶之人用力的抱紧了她,轻声问着。
声音竟一片沙哑低沉。
沙哑得不成样子。
嗓子就跟坏掉了似的,字字暗哑。
安阳一愣,正要下意识地询声抬头看去,然而头顶此刻被他的下巴死死抵着,她轻易动弹不得。
对方话一落,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又一把飞快松开了安阳,随即直接撑起了半边身子,整个侧撑了起来,还不待安阳反应过来,便见他飞快地探出手来,贴在了安阳的额头上探了探,探了又探,又很快,将手直接探入了她的后背,细细抚着,再谈到她的腹前,她的胸口,她的脖颈,她的耳朵上,一一触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