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犯了未婚先孕的罪名,再严重点,可能还与人私奔过。这样的出身,难怪他先前隐瞒,如此神秘。如果他的身世被爆出来,定然受到口诛笔伐,会被逐出朝堂。
“怎么了?”裴稹竟然还笑着反问他。
夜色深处,裴稹的侧脸一半明亮,一半阴暗,令天真单纯的司徒骏颇有些毛骨悚然,他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司徒骏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该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记着,我的事不要说出去,至少在解决清河卖地一事之前,不要张扬。”裴稹拍了拍司徒骏的肩膀,又叮嘱了一句,让他明天一早把所有人召集起来。
司徒骏肩膀一沉,心中又多了几分疑惑。
那就是说,离开清河之后,随便他说?可是,他们能不能平平安安地离开清河,还是未知之数……
与此同时,京都城门处,一辆朴素低调的马车进入了城门,在千金楼门口停住,马车上走下来一位身材纤细、婀娜多姿的美妇人。她戴着帷帽,看不清容貌,但那一双明亮璀璨的眼睛,只隔着轻纱便能窥见一二。一袭紫衣如行云流水一般,莲步轻移,衣上暗纹便在日光照射之下,展现出富贵无双的牡丹花纹路,好似衣角生花。
“听说,我儿是此处主人?”
第54章 硕鼠硕鼠
烈日当空, 崔氏坞堡,裴稹一行人被拦在门外, 守门的崔氏族人存心刁难他们,递了名贴过去,他们也是一副懒散样子, 不肯快些去通传。
司徒骏说:“这清河崔氏的门槛可真高,连我们御史的身份都不看在眼里,如此下去,我们怎么可能查出来什么。”
裴稹依旧笑得春风满面, 打着伞站在树荫底下, 道:“才不过是开始,你就受不住了?跟着我来之前,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刁难, 竟然毫无准备地就来了, 我该夸你大无畏, 还是该骂你不知天高地厚?”
司徒骏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就是心急,现在什么事都做不了,他们就算是现在进了崔氏坞堡,也一定找不到什么证据, 反而会将裴稹一行人整得满头是包。
“那我们就在这里虚耗光阴?”
裴稹瞥了他一眼, 神色淡淡的:“你看远处田地里耕作的农民,他们在种什么?”
众人都连忙放眼去望,但见田野间稀稀疏疏地倒着一些作物, 几个袒着上半身的农夫正在田里忙碌,他们正在拔除已经长到半人高的豆禾,种上新发出来,还不怎么大的小豆禾。
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其一,这个季节正是大豆成长的最关键时刻,再过一段时间,大豆便能收获;其二,他们还听到了人们的哭声,也就是说,这不是佃农们的自愿行为,而是有人指使;其三,正是烈日当空,就算是种下去了,也很快就被太阳晒蔫了,活不了多久。
“买卖田地,往往是连地里的收成一起计算的。”
裴稹一点拨,司徒骏他们也不是笨蛋,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崔氏为了让买地的人避而不选他们的田地,毕竟本就贫苦的百姓不可能会买豆禾还小,并且可能颗粒无收的田地。
司徒骏越发觉得自己太天真,完全不懂人心险恶,发现崔氏干了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真是比让他们吞苍蝇还难受。
“张咏,你怎么看?”裴稹突然出声,问手下一个出身贫寒,在跟他出来做监察御史之前,还挽着裤脚在田地里挥洒汗水的人,此人名叫张咏,永正六年举孝廉,此后一直官途不顺,在替补官位上打转,从来没正经做过事。他沉默寡言,就算在这支监察御史的队伍中,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属下认为,很可能远不止如此。这里乃是崔氏坞堡入口,便有人光明正大地换种豆禾,想必其他地方,肯定已经布满荆棘和乱石,不适合耕作了。他们这样做,只有两个原因:一,钻圣旨的空子,尽量避免土地被人买去;二,他们忌惮裴大人,两次刺杀失败,不敢再肆意妄为。”
裴稹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如冠玉一般的脸更显得剔透洁白。他没说“对”,也没说“不对”,不怎么熟悉裴稹的众人都有些忐忑不安。
“司徒骏,你怎么看?”
“属下认为,既然崔氏如此嚣张,我们就算是进去了坞堡,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东西,反而会被他们戏弄。”
裴稹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问:“所以你有何高见?”
司徒骏躬着身子行礼,十分自信地说:“打道回府,布衣查访。”
谁料一个响栗落在后脑勺上,打得他有些发懵,茫然无措地看着打了人还若无其事的裴稹。
“你能想到,他们那群老狐狸,能想不到吗?再说了,御史风闻奏事,就算是没有证据,也能捏造出来,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何必拉拉扯扯,跟他啰嗦?”
裴稹说完,便走到崔氏坞堡门口,问门人要了一枝笔,挥笔在门口雪白的墙壁上写下:“凡购崔氏田地者,分文不取。——御史中丞裴稹留笔”甚至还在后面盖上了他的官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