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祭拜过后,天光熹微,王家四人登车,进宫参加宫宴。每年寒食节,宫中都会举行宴会,从早到晚,都要在宫中度过,等晚宴过后,各家带着帝后赐下的火种,回家燃起府中的灯火,谓之“传火”。
王萱裹着银白色披风,站在冷风中的城门口,王莼见她瑟瑟发抖,微微侧身,挡住了风口。
不一会儿,皇宫大门正德门打开,文武百官及其家眷跪倒在地,三叩九拜,无一人例外,就算是那一品的诰命夫人,也得颤颤巍巍地下跪叩拜。
等宣礼太监出声唤众人起来,他们才慢慢起身,三五成群地走进去,由小太监们领到皇宫前半部分的各大殿休息更衣。
一阵折腾后,王萱换了一身水红色的海棠纹百褶裙,身上也换了清心醒神的银丹草香气,卷碧正在为她整理衣裙,便见元稚鼓着腮,在门边冒了头进来探看。
“阿稚,若是换了旁人,你早被扔出去一百次了,日后再如此莽撞,闯了祸事,我可不帮你。”
“好皎皎,我就是太想你了,想来看看你换好衣裳了没!你可别生我的气,你看——”
元稚蹦蹦跳跳地蹿过来,贴上王萱,从窄窄的箭袖中掏出来一个Jing巧的漆盒,打开来一看,里头是蜂蜜渍过的青杏子,看起来酸甜诱人。
“你去把衣裳换了罢。”王弗忽然出声,对元稚后头气喘吁吁的文竹说:“大端崇尚宽袍大袖,胡服箭袖恐遭人诟病,尤其今日觐见,更不能马虎了,这衣裳是谁为阿稚选的?”
文竹抖如筛糠,喏喏地回:“是夫人亲自替女郎选的……”
王萱目光一凛,元稚终于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此事的严重性,原来穿件衣裳还有这么多讲究。她在中阳的时候,天天穿着骑装出门遛马,街上的姑娘们大多也穿着同样的窄袖衣衫,将发髻编成小辫,高高挽起,头上还有很Jing巧的夏虞首饰,大家都觉得她们好看极了,从没说过什么闲话……
原来这些,都是不对的么?
王萱听见这话,忽的沉默了,她抚着元稚的臂膀,元稚从来不会对这些事上心,因为她的母亲杨氏会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那么,这一次,到底是杨氏的疏忽,还是她有意为之呢?
“皎皎,你不喜欢这衣服,我换了便是,你不要生我的气……”元稚委屈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知道皎皎是为了她好,她只是不喜欢,不喜欢这个连穿什么衣服都要管的禁苑深宫。
“没有,阿稚穿这件衣服好看极了。”本能告诉她,穿着这件衣服的阿稚必然会受到训斥甚至责罚,但理智告诉她,杨氏爱女如命,绝不会马虎到连宫中禁忌都忘了,她如此做,定然有她的道理。
“那我就穿着了?换来换去好麻烦的……”元稚嘀咕着,把手上的漆盒捧到王萱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
王萱拈了一颗青杏放进嘴里,酸涩的味道冲进喉咙深处,她Jing致的面容挤成一团,像是做了个鬼脸。
元稚从未见过这样的王萱,不由大笑起来,指着她说:“原来皎皎不爱吃酸的,难怪你总不吃我带给你的东西!我早就猜到了!”
王萱揉了揉两颊,正色道:“若你再拿这等酸得倒牙的东西来,我便不告诉你,前年打赌,崇兄到底从宸王世子那里赢来了何物。”
“哇!皎皎,你好jian诈!你明明知道,我都问了萧睿八百次了,他总是不肯告诉我,他越不肯说,我越好奇,皎皎,你就发发善心,告诉我吧!”
元稚追着王萱,一直碎碎念,直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能从她口中套出一句话来。
她跺着脚,恨恨地想:总有一日,她要剖开皎皎的七窍心肠,看看她肚子里都流着什么坏水儿!
然而王萱轻唤“阿稚”,她便颠颠地凑了上去,与她携手向举行宫宴的正清殿去了。
两人到了正清殿,由小太监引入座,正巧坐在斜对面。王萱在王莼身边坐下,便听见对面的尚书令董丞对王朗说:“王氏千金果然是天香国色,不可方物!王相,您为何总把九娘子拘在家中呢?莫不是令千金有何天憾,见不得人?”
“天憾”即是残疾缺憾,董丞此人,心肠歹毒,一张嘴也厉害得很,从来都是无理也不饶人的,这朝堂上下,几乎人人都受过他的嘲讽。王朗身居丞相之位,高他半头,自然是他攻击的主要对象。
“董尚书膝下空虚,自然不懂养儿育女的艰辛,纵使养在深闺,我还怕九娘遭人觊觎,不像董尚书,儿女遍京都,随意在街头一问,都是您家的奇闻轶事。”
董丞早年为救圣驾伤了身子,无法留下子嗣,偏他是个极好美色的,豢养了上百美姬在后院中。虽然姬妾成群,但他一直没有亲生的子女,只能把族中血缘稍近的孩子抱回来养着,董丞养了八十多个孩子,将他们教得目中无人、飞扬跋扈,在京都之中惹是生非,深为京畿百姓所厌恶。
这八十多个孩子里,有十八个最狠戾jian诈的,董丞唤他们作“十八太保”,宠溺无边,甚至深以为傲,对文惠帝说,这些人将会是他的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