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夹着烟的手指,轻轻往栏杆之外掸了几下:“朋友一场,哥们也不多劝你了,车嘛,我没兴趣,你要真是非得寻死,抓紧跟我去趟房管局,把房子办一下赠与吧。”
姜源凝重的神色终于有所松动,对上路重越欠揍的表情,他笑着摇摇头,骂道:“啧,好后悔,刚才真他妈应该还手的。”
抽完烟,两人倚着栏杆吹风,视线不约而同往下移。
顶楼到地面的距离隐藏在浓郁的黑夜里,如果不刻意去看每个一闪而过的车灯,人们就好像可以暂时忽略掉那份名叫“坠落”的危险。
“你离得远点儿,”姜源说,“谁知道这些栏杆结不结实。”
路重越哈哈大笑:“韩剧看多了吧?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换掉平时那副和善的面孔,再用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声线,开始翻扯很久以前我做过啥对不起你的事儿,或者咱俩上一辈、上上辈有的什么爱恨情仇了?”
姜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摆摆手,不再管他。
就这么待了好一阵子,正当姜源准备问要不要回去时,路重越开口道:“你为啥会对修祎有那么恶劣的评价,跟我说说呗,是不是当年……他背着我发什么疯了?”
18
姜源沉默片刻,再次掏出烟盒。
“差不多就行了,”路重越一把抢过,阻止了他,“真想和我icu里手拉手啊。”
“闭上狗嘴吧,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姜源没好气道。
他仰着头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似乎在纠结,半晌还是决定说出来。
“记得周胜凯吧,我那傻逼室友。”
路重越点头:“嗯,要不是他,咱俩当初也不会继续认识下去了。”
漫长记忆中的某些时刻,突然重现至路重越面前。
他想起在校外旅馆经历了一夜疯狂之后的那个清晨——地上一片狼藉,衣服丢得到处都是,床上、小桌子上、甚至厕所的水滩里还有几件。
被窝的另一边没有温度,修祎早已不见踪影。
之后的五天,修祎都没有出现,教务处并未收到请假条,学校里也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路重越给他打了好多通电话,先是无人接听,到后来就关机了。
连他表妹黄斯琪也是一无所知的状态。
第六天,修祎终于回来了,带着他那个八杆子打不出屁来的死德行,无论路重越怎么问,好声好气地哀求,又哭又闹地砸东西,都试过了,他就是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想想,将所有的异常反应联系在一起,再结合出事前几天遇到的人和事,路重越叹道:“他把周胜凯打了?”
“何止。”姜源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晚咱俩喝酒的时候,修祎把周胜凯拉到没有监控的地方猛揍了一顿,而且还把他的一隻手踩骨折了。周胜凯连夜去医院处理完伤势,紧接着就报警了,修祎被抓到派出所,拘留期间,除了他手上的淤伤,警方没找到任何证据,监控、目击者一概没有,无法佐证周胜凯的说辞……”
顿了顿,他继续道:“后来,修祎要求和周胜凯见面,俩人说了会儿话,周胜凯就向警方提出同意私下和解了。”
“他威胁人家了?”路重越听得脸色发白。
周胜凯和姜源同班,都是他们的直系学长,学的也是飞行技术专业,光是听到修祎把人家的手弄骨折了,路重越就觉得够心惊rou跳的了。
姜源点点头:“算是吧。修祎说,手的伤势只是轻微骨折,不至于恢復不了正常使用功能,即便找到什么证据了,最多也就拘留和赔钱,如果周胜凯坚持要闹,蹲完拘留出去,下次他再动手的时候,可就不会替别人考虑职业意向和发展了。”
还“算是”,这他妈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么。
一个学飞行的民航生,要是手落下什么残疾,还飞行个屁了。
“混蛋玩意。”
路重越骂道。
“该说不说,事儿干得混蛋,”他叹了口气,又小声嘀咕,“人倒挺性感。”
他分得清是非黑白,知道这事儿修祎做得确实不对,可归根结底,毕竟是为了他,修祎才会伤害别人的。
姜源难得怼了路重越一句:“滚吧,也就你觉得他是什么好东西。”
路重越心虚地反驳道:“我没觉得,可是他对我好。”
当年虽然和解了,医药费和损失费肯定也没少赔,记忆里一顿顿被修祎推说“不饿”而没有吃的饭,还有每个等到很晚、晚到他怀疑修祎是不是外边有人了的深夜,都和今天得知的事情对上了号。
修祎默不作声,独自承受了拘留、省吃俭用、拚命打工支付赔偿等所有痛苦,外加在此期间他产生的猜疑,和施压过去的一切负面情绪。
只因为他被人欺负了,并且还是没有什么实质伤害、不过口头上的欺负。
“妈的,这个死狗,”路重越仰着头,仿佛这样就能逼退泪意,“告诉我能缺块rou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