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实在太暗了,于昊渊牵起她的手说句「过来」,带她走了一阵,终于在一棵苍树底下找到光源。那树的枝条不够严密,让月光突破防围鑽了漏洞,刚好横在他们彼此之间。
人旋即就回身过来。
当然,祈王是在放假还是另有安排就另当别论了。墨染青披着暮色来到洞明湖后面,她停下脚步,远处有一列六人队伍正在行进,她的视线也跟随而去。偶尔,她能在宫里的士兵之中发现几个曾出现在军营里的脸孔,她明白,所有选择都是有捨才有得,捨弃权利,才能换来对方的信任与松懈。
墨染青突然有些气恼,「那又如何?权势这东西多少人毕生都在追求,我就算汲汲营营、贪得无厌又如何?放眼宫中,又有几人能够看得淡泊!这本就没什么原因!」
「殿下现在人在洞明湖后面的甬道,有事要见娘娘一面。」即便在只有三人的空间里,小太监的声音还是放得很轻,「娘娘方便过去吗?」
于昊渊现在竟然在宫里。
她收住脚步尷尬笑道:「真该建议陛下把这林子修剪一番了,否则任由这些树再长下去,这里怕要成为宫人口中的闹鬼之地了。」
前方似有一个頎长的黑影,她一时不确定是人是树,轻轻喊了一声。
墨染青进到曲径通幽处,整个人也被阴影给埋没。
墨染青沉淀一下情绪,想先和招宿道歉后再把自己矛盾的心情诉说给她听,此时外头却来了个小太监,敲了门得到了应允,迈着小步子进来。
招宿见她这样子,也只是垂下眼帘道:「是奴婢让娘娘难堪了,奴婢知错。」
。她说不出来,是觉得那不足以回应招宿的疑问。
她刚才那十足像小孩子邀功的样子都于昊渊落在眼底,他只是想到相识之时,再到现在瞩目之刻,而皇后一退位,她的只会越耀眼越茁壮。
就算那个后悔,她根本还不知是什么。
「殿下!」
墨染青满心欢喜,黑暗中瞧不清于昊渊的脸,但气息是那样的熟悉,她加快脚步过去,到他的面前时,眼睛已成弯弯两道月牙。
「再麻烦也会排除万难啊,我们都没好好见上一面。」墨染青的笑眼清亮。
就因为不服气吗……若是如此,她为何不能满足已经拥有的,反而争求更多,以至于那最后也成为她无法放弃入宫的一部分原因。
于昊渊唇角跟着漾开,「这么开心么?我还想这般临时找你,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麻烦。」
外头天色转暗,恰好今天皇帝已事先告知不会来用晚膳,墨染青安排几个心腹宫女留守招若宫,自己带着招宿出去。
「那是自然,我还在长身子的年纪呢。」墨染青表情神气,「况且我有长进的不只身高,殿下你看,我也能独当一面了。」她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也不知到底是想展示什么,或许是身上高贵的派头,对比她已今非昔比了。墨染青转到一半发现面前的人没有反应,才意识到这白月光那么微弱,能看到脸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能奢望它效劳其他。
他伸出手从她的头顶平移到自己肩窝,「宴会那次情急之中没看清楚,但在紫藤林一别时你才到胸口的高度而已。」
朝思暮想的人。
果不其然,他开口说的便是和祈王有关的事情。
最初的疑问。
墨染青说完话便觉得自己失仪了,她哪里是针对招宿,她只是不知自己为何回答不出来而已。就像上回与秦仲川见面,她感到心烦也不是针对他,是因为她竟然迟疑自己有一天或许真的会后悔。
那分明是自她懂事以来就在做的事,更高更高、还要更高……却突然不清楚原因了,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吗?
这一带草木葱蘢,树大遮天,白日或许有宫人为了乘凉避热换道这里,但一到晚上,阴森隐密,风声呜咽,愣是看不到半个人。墨染青一边走一边想到上回她来,因为赶着去参加凯旋宴的缘故,当时遇完秦仲川心情受到影响,无暇顾及景色;今夜再来,怀抱着见人的心情,所以,也不怎么怕。
小太监样貌年轻,照服装品级来看,肯定不是宫中哪个贵人身旁的红人,但墨染青却是知道他的,当初于昊渊曾将京华和宫里安插的人手告诉过她,让她有需要随意运用,这个小太监正是其中一位。
自上回凯旋回京后,他卸下军务、上缴兵符,上书自请和陛下放了一个长假,已经很久没有进宫了。
祈王想歇息一阵,皇帝自会欣然同意,不只同意,还会感到满意。这作为表明他愿意脱手大权,不因位高而独大,不因功高而骄矜,在这时功成身退,更表明了自己的忠诚。
忍不住又低低喊了一声。
不再是当初那个汲汲
说起来她愿意除掉皇后,为了墨家,为了于昊渊,也为了她自己。
这下两人的轮廓都变得清晰起来,于昊渊若有所思的打量墨染青,过了一会,感叹一声道:「你长大了不少。」
她为何那么执泥于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