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还不知自己的身份前,也能同旁的小孩儿一样,一听到启元太子的名讳便觉肝胆生寒。
他害怕这个人,丝毫不希望自己是他的骨血。
萧砚不过才七岁大,头一回面圣,一番话自是说的磕磕绊绊,可他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嘉佑帝如何看不出来?
他说的都是实话。
这孩子虽是启元太子的孩子,但性子敦厚老实,倒是更像倪护卫。
“你是萧家的子孙,是朕的亲侄儿,朕怎会允你摒弃萧家的姓氏?从今日起,你便是砚世子。”
萧砚闻言便跪下磕了一个响头,道:“还望皇叔允许侄儿留在济南府,待得及冠再回京做世子萧砚。”
嘉佑帝允了,“朕会派倪护卫去济南府,继续保护你。”
萧砚料到他这皇叔是个贤明之君,却料不到他当真会放他回济南府给他自由。
不由喜极而泣道:“侄儿多谢皇叔。”
嘉佑帝留了萧砚在宫里就宴,瞧着天色尚早,离家宴开始还有半日,便差汪德海送他去坤宁宫见弟弟妹妹。
嘉佑帝嘴里的“弟弟妹妹”便是太子萧烈与令昭公主萧妤。
都说太子萧烈性子肖父,是个温文尔雅的储君。至于令昭公主,那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甫一出生便被嘉佑帝赐下“令昭”的封号。
令昭,令昭,令尔昭昭。
嘉佑帝对小公主的喜爱从这封号便能瞧见端倪了。
听说每年的除夕宴,嘉佑帝都要在东华门放一束日月图案的焰火,百姓们都说那轮金乌代表的是太子萧烈,明月代表的令昭公主。
原以为这对世间最尊贵的兄妹会是飞扬跋扈的性子,不想竟是如此温和友善。
一场家宴吃得其乐融融。
宴毕,如往年一样,嘉佑帝抱着萧妤,戚皇后牵着萧烈,一面儿叙话一面儿往东华门去。
萧砚望着前面帝后的背影,目露艳羡。
也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前头的嘉佑帝忽地脚步一顿,放下他怀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提着裙裾朝萧砚走来。
她披着件大红的狐裘,兜帽上一圈雪白的狐腋将她那张玉雪般的小脸衬得跟明月似的。
萧砚有些不明所以,身子下意识绷紧。
下一瞬,他手上一暖,一隻柔软白皙的小手紧紧牵住了他的手,道:“昭昭给阿兄带路。”
萧砚一怔,抬眸看了眼前头的帝后,见二人眉眼含笑,没有半点怪罪之意,这才身子一松,跟着萧妤往前去。
今夜的焰火同往年没甚不同,依旧有花团锦簇,依旧有瑞兽呈祥,依旧有日月昭昭。
无数百姓聚拢在东华门外,仰头看着那绽放在雪夜里的灿烂焰火。
顾长晋被顾钧扛着肩上,也跟着抬头遥望夜空。
待看到那状若金乌、明月的焰火时,他面色一顿,情不自禁地喃了声:“日月……昭昭。”
日月昭昭。
他也不知为何,喃出这么句话后,心臟狠狠一缩。
察觉到自家儿子在走神,顾钧长眉一挑,道:“岁官儿?”
顾长晋回过神。
夜空中的焰火不知何时已然散尽,他从顾钧肩上跳下,道:“父亲,倪砚这会还未出来……”
“我们明日再来东华门等他,放心,砚哥儿这会不出来是好事。”顾钧笑道:“你倪叔明日大抵也能出来。”
顾钧说得不错,翌日一早,倪焕便离开了大理寺狱,去客栈寻顾钧二人。
“都察院的孟大人叫我在客栈等小主子归来。”
顾钧给他斟了一杯茶,道:“等接上砚哥儿了,你快去给嫂子请罪。”
倪焕抹了一把脸,沉默半晌,道:“我那日隻给她留了一封信便消失了,也不知她肯不肯原谅我。”
“怎会不肯原谅?嫂子深明大义,定会理解你的苦衷。”顾钧宽慰道:“皇上仁慈,没有怪罪于你,日后你不必再隐姓埋名,自也能与嫂子孩子团聚。”
倪焕长叹一声:“我也不曾想这次我竟真的能脱罪,皇上……命我做小主子的护卫,陪他去济南府。当初或许我不带小主子走,小主子也不会有事。去岁的时疫,若不是皇上的人来得及时,小主子怕是活不下来。若小主子出事,那都是我的罪过。”
顾长晋在一旁静静听着顾钧与倪焕的对话,听到此处,忍不住道:“父亲与倪叔可会觉得皇上的人出现得……十分及时?”
倪焕与顾钧一愣。
顾钧望了顾长晋一眼。
知子莫若父,他明白他这打小就多智近妖的儿子在想甚,忖了忖,便摇头道:“此事只能是巧合。皇上怎可能会预测到砚哥儿会得时疫,特地挑在那个时刻出现?”
顾长晋盯着手里的茶杯不语。
的确该如父亲说的,皇上不可能会提前知晓砚哥儿得时疫,是以也不可能会出现得那般凑巧,在砚哥儿命悬一线之时硬生生从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