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众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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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庆在营帐中待了四日。
第二日,刘成差人送来了一套女装,一条柔粉齐胸襦裙和一双石榴红绣花鞋。
她看了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吩咐道:「放一边吧。」
王毅充倒是反应挺大,气得当场就拿剑将那衣服给刺得稀巴烂,欢庆也没有拦着他,只道:「前些日子,让做的单册可是好了?」
他一愣,禀道:「已经写好了,末将这就去取来。」
之后,欢庆就再也没有喊人进帐过,只吩咐人拿了纸笔和墨砚。
第四日,她从帐内走出来,王毅充见她还是一身铠甲,莫名觉得鬆了口气。他原本其实并算不得与那齐帅有约,他那日并未答应说要照顾他的「内子」。可因着他说的那人是欢庆,他不知不觉就将他那句话当成了诺约。
小人无信,君子重诺。
他势必要守住欢庆的。
欢庆手里捧着厚厚一迭纸,瞧那样子,纸上写了不少字。她神情十分平静,双手捧着那迭纸,朗声道:「召集将士到校场。」
「是!将军!」
一旁听到的士卒和将领都各自散开去各个军营叫人,没多会,待欢庆走到校场高台站定,底下便黑压压站满了人,整整齐齐地列队站好了,也有些身上带了伤的,拄着拐杖或是顶着包扎的伤口也站在队列里。
欢庆环视一週,看了眼手里那迭纸,拿起表面第一张,高声道:「金乡县籍,出列。」
有两个士卒听命出列,行礼道:「将军!」
欢庆点点头,将手里的纸递了过去,道:「郑二,是你们的同乡罢?」
「回将军!是同乡!」
「好。」她点头道,「这是本将军给他家人写的信,他死了,这上头写的是他的功绩和一些对他家人的嘱咐,就当是遗言罢,你们拿好。有朝一日回了家乡,把这书信给他家人,若是不识字,便找位先生读一读。」
那两个士卒听了,接过书信,鼻头一酸,道:「大将军……」
欢庆笑了笑,又自手中拿起两张纸,道:「哩河县籍,出列。」
有一人出列,行礼道:「将军!」
「赵小宝,是你的同乡罢?这是他的书信。」
「朱洺县籍,出列。」
「……」
花了大约一个时辰,欢庆将手里的书信发完了,有一些连同乡也没有的,只有交给附近乡县的人代为转告,拿到书信的士卒俱是神情悲恸而不能言。他们大多是不识字的人,就算是识字也不过那么几个字,一箩筐也装不够。
他们参军入伍,在许多时候便意味着与家永别。偶有几个识字的还能写封家书寄回去,报个平安,可他们这些不识字的,写也写不动,也出不了几个钱让人帮忙代写……更多是连残了死了,也无人过问的「天地孤儿」。
是以,行军打仗,战友便成了唯一的亲人。自己在战场上有过多少战功,是生是死,或病或残,只有战友才最清楚。
如今,他们一向仰望的大将军,总觉得是远远端坐于营帐里发号施令的英伟人物,却花了这许多时间替那些死去的士卒写家书。一封一封,毫无打发,每一封都是一样的字体,一样端正认真。
「大将军在上,受张季一拜!」
突然,有一个士卒举着书信双膝跪地,那坚硬的铠甲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铿锵的声响,伴随着他粗壮的嗓音,在校场周围萦绕。
「大将军在上,受胡三河一拜!」
「大将军在上,受周阿文一拜!」
「……」
此起彼伏的嗓音伴随着铠甲碰撞的响动,在校场内声声不绝。
欢庆静静看着面前一个个跪地的士卒,紧紧握着手中佩剑。
一旁见到此番情景的王副将与其他副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军师,也低下头,也不摇那蒲扇了,眼眶红红的。
有歌唱曰:星辰月朗,家在何方。何日梅花落,送我归故乡。
而故乡却是那回不去的地方,太多疾苦,太多浊泪。甚至连故乡人是否安好,都不曾知晓,他们是否交完了今年的税赋?他们可还剩有粮吃?家里的母鸡生崽了么?许久不见的孩儿学会叫爹爹了罢?怎么能学的会呢,他都没有见过几次爹爹。
欢庆闭了闭眼睛,復而睁开,眼中一片清冷。
她举起手中长剑,目光锐利扫视四周,朗声道:「大将军令!」
底下士卒纷纷抬头去看她,见到她一脸的严肃郑重,于是又低下头,重又抱拳行礼大声道:「属下听令!」
「凡我将士,同心努力,有功者皆赏。」她说到此处,顿了顿,校场内响起一片剑鞘触地的声音,她又道:「凡我将士,必从军令,自今日起,若无大将军令,不得擅自搏命!」
在场士卒俱是一愣。
「大将军……」
「不得同室Cao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