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正在丧期,淇威王的丧礼,孟襄的丧礼和温顗的登基典礼诸多繁琐的事项接踵而来,温顗都忙的好几天没入眠了,最后只能把淇威王和孟襄的出殯订在了同一天。
出殯的那日下着毛毛细雨,眾人都着丧服,入目之处皆是惨澹的白,我虽不是宫中的人也找了件宫女的丧服跟着走进了队伍之中。
正要离开宫门之时,门口却站着一位素衣女子,举国服丧期间她的鬓间却是簪了一朵红色的花。
隔着远看不清楚,走近了才发现竟是鄀蓁。
眾目睽睽之下,她对着温顗跪了下来,朗声道:「民女言鄀蓁参见陛下,民女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允许。」
温顗斥道:「鄀蓁你疯了,快快起来,这成何体统?」
鄀蓁只是一直跪着,「陛下不允,民女便不起。」
「胡闹!快回去!」
她起身朝着孟襄的棺材走近,一时间我和温顗都想到了一处,对视了一眼连忙衝了过去,却还是拦不住她。
只见她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便快速的朝自己的胸口刺了进去。
「不要!」我大声尖叫。
不管我再怎么用尽全身的力气奔向她却都拦不住她了,她一剑刺入胸口,倒在孟襄的棺材旁。
我只听到她最后说了一句,「孟襄,我来找你了。」
她还说,「温顗,我恨你。」
我将她抱了起来,哭的肝肠寸断,「鄀蓁!鄀蓁!你怎么这么傻啊!」
可我再怎么哭也不能把她换回来了。
她闭上眼,不管我再怎么叫唤她,她都不会再开口叫我一声「小六」了。
她也永远离我而去了。
一瞬间变故太快,群臣譁然,言丞相痛失爱女,双眼一闭,也晕了过去。
温顗主持大局,继续出殯,先将鄀蓁遗体送回言府,几日后顺从鄀蓁的意愿将她葬在了孟襄旁边。
我寻了一日和温顗单独去祭奠他们。
我一边给他们烧纸钱一边想,怎么感觉好像刚刚才在我身旁的人才一眨眼就成了冷冰冰的尸体了?鄀蓁和孟襄的音容面貌我都歷歷在目,鄀蓁和我笑语嫣然好像还是昨日的事,可是她现在却已经永远躺在棺木里,再也不会和我谈天说地了。
这就是生与死吗?一个地上一个地下,看似近在咫尺却是天涯永隔。
我说:「温顗,是我和你一起害死鄀蓁的。」
他沉声道,「是我害的,与你无关。」
「是我,我应该在你把孟襄派回前线的时候就要提醒鄀蓁的,可是我没有,我一直在逃避,逃避到了最后就是孟襄和鄀蓁都死了。」我的眼角不由自主滑落了一滴泪。
他搂住了我,「是我使计杀了孟襄,又骗了鄀蓁,她恨我也是应当的,六儿,这都与你无关。」
我知他想安慰我,但若他是主犯,我也算个帮兇。
「有的。」我点头,泪水又自己滑落,「鄀蓁听到孟襄死了便觉得是我们一起骗了她,温顗,我从来都没有提醒过鄀蓁,纵然你是主兇可我也是帮凶,是我们一起?一起逼死鄀蓁的。」
我只能一直哭,一直哭,可再哭又能怎么样,孟襄一直站在守旧派,儘管淇威王薨了又如何,只要孟襄在一日守旧派便有依仗继续在朝堂上肆无忌惮,温顗时日无多他根本没有时间和他们一日日的耗,守旧派一日不倒温顗便无法颁布新政、彻底改革,孟襄又手握千军万马,温顗根本动不了他。
我看透了这些,但我却不曾和鄀蓁说过,所以鄀蓁的死我也有责任。
是我和温顗,一起害死她的。
我想起第一次见鄀蓁的时候,她风光明媚、骄傲自信,我虽名义上有几个姊姊却与她们从来不亲近,是鄀蓁让我感觉到姊姊的温暖,可这样待我好的人,我却害死了她。
我原以为筹谋要杀了婉姨娘的那三年是我最痛苦的时候了,可我现在才知道,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我却只能背负这一切继续走下去。
37.
七月初八,三月孝期已满,温顗以淇闵王之尊求娶前礼十公主君沚裙为妻。
举国震惊,群臣自是反对,温顗以娶了公主才能完整收復前礼为由,堵住了他们的嘴。
温顗安排我举着我父王的玉璽在礼宫现身,从此之后,君沚裙这个已死的公主便又復活了。
可我只觉得荒谬可笑。
婚期定在十月,为了出嫁做准备我便先在礼宫暂住。
我走回浣衣局,走回临霞宫,想到了很多小时候和娘亲的事,也想到了很多婉姨娘教我的事。
礼宫从父王死后便荒废已久,我在长到半腰高的草丛中跑跑跳跳,自己玩的不亦乐乎,一转身才发现早就都已物是人非了,娘亲、婉姨娘、父王、兄弟姐妹、皓錚、孟襄、鄀蓁,他们都走了,只剩我一个人了。
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人陷在回忆之中时间总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