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被腐蚀了一年,曾经的骁勇已在一顿顿毒药中消耗殆尽。Jing气神没了,拧成一股绳的热血也没有了,拖着残躯,如何能打胜仗?
暗探一句“易丛洲亲眼见证泰宁卫全军覆没,隻救下唯一头领,头领却在他面前自绝而亡”,让陌影心在流血,不敢设想见到满地尸体的易丛洲该会是怎样的绝望。
背负了这么多弟兄的血海深仇,他还要和蔺追云虚与委蛇,处处被仇敌掣肘。
有仇不能报,有jian不能治,才养成了易丛洲不爱笑的性格吗?
太沉重了,泰宁卫士兵那一双双眼睛,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陌影一刻也等不了,夜幕一降临,收到易丛洲停下扎营的消息后,尾随着来到营地之后。
让魅影给易丛洲传去纸条,约他在土坡后见面。
易丛洲来得很快。
塞外夜晚的寒风冰冷入骨,陌影却浑然不觉,脸庞与手都被冻僵了,却一动不动。
“阿影?”私下见面,易丛洲没穿铠甲。
一见到他,便将狐皮大氅披在他肩膀,“这么冷,此处又危险,你快回去。”
陌影转过头来,见到易丛洲的第一眼,眼泪滂沱。
“阿影?”
易丛洲吓了一跳,任由陌影扑进他怀里,一手拍着他的背,一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脑,“怎么了?”
陌影这一天眼泪不停,情绪累积到顶点之后爆发,心疼绵绵不绝,只顾得上哭。
他知道这是在战场,因此尤为克制,拚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可他眼泪汹涌,不一会儿便将易丛洲胸前的衣服弄shi了。
易丛洲抱着他,身体拔高,几个起跃间,已离营地很远。
“阿影,若想哭就痛快哭,这里没人会听见。”
他这样说,陌影更是止不住,明明不是他遭受的,他却觉得委屈至极,愤怒全化成了泪水。
“丛洲……”他勉强叫出一声,可哭了一天的嗓子早就哑了,根本不是平常清脆的声音。
易丛洲抬起他的下巴,借着月色一看,他的眼睛果然红肿着,眼睛成了一条缝。
陌影自己也觉得这样不行,手背用力擦着自己的眼泪,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易丛洲盯着他,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
嘴唇印在陌影脸上,轻柔地亲去了他的泪珠。
陌影眼睛陡然睁大。
发、发生了什么?
易丛洲刚刚亲他了?怎么可能,是今天他情绪起伏太大,出现幻觉了吗?
他还未从伤感中抽身而出,桃花眼费力地睁大,泪珠子还是往下掉。
易丛洲环住他的腰,又亲去了新落下的两滴眼泪,从左边到右边。
不是幻觉,是真的。
惊愕混杂着巨大的惊喜砸到陌影头上,呼吸忘了,眨眼也忘了,更别说哭泣。
风声弱了,寒冷淡了,只剩下面前眼神柔似丝绸的易丛洲。
这个动作背后是什么意思,答案呼之欲出。
“丛、丛洲……”陌影结巴得更厉害,这样紧要的时刻,偏偏社恐发作得极凶。
不想错过对方任何一个表情,眼睛却胆怯得不敢见人。
陌影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甚至想,他双眼睁着都费力,可能肿得比鱼泡还夸张。
啊啊啊,他这样子怎么见人,为什么他要哭,为什么偏偏在今天!
“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易丛洲不仅脸上,声音中也罕见地带着笑意。
两人离得近,他身上传来的气息让陌影心中又暖又甜。
易丛洲用手托住陌影后脑,指腹在他眼皮上按了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一提到这个,陌影酸涩的情绪又上来了。
被蜜罐子泡着,哭是哭不出来,可心疼的心情一点儿都不少。
“我收了蔺追云魂魄,看到了他的记忆。知道他给泰宁卫的兄弟们下了成瘾的毒,让他们死于敌军包围,甚至头领,都自刎于你面前。丛洲,你还说你没有经历这些,这些苦痛,明明都是你在承受。你当时年纪那么轻,怎么过来的啊,我怎么来得这样晚。”
哽咽不成声。
表白小魅魔
易丛洲有些意外, 陌影破碎的语调让他重新回到那一天。
那日漫天黄沙,包围圈里死的全是曾经的属下——他亲自带出来,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他的人。
岳黎拨开了盔甲去看, 不过一年, 泰宁卫的弟兄们已变得瘦骨嶙峋,肋骨都清晰可见, 不成样子。
这样的病驱,连自保都不能,如何能上场杀敌, 如何能打头阵?
他把人交出去时, 一个个生龙活虎,肌rou扎实。弟兄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作为将军全然不知。
是他太天真了, 以为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戍边三卫。谁曾想,人性之恶,能黑到这种地步。
他太碍眼,成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