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
蒋秋时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身体晃动了一下,沉默过后抬眸望向我,泄露出几分少有的抱歉与自责,“是我不小心把碗打翻了。”
他浅色的衬衫上沾满了粥和水渍,黏糊糊的shi了一片。我看见蒋秋时垂下首,略显脆弱与无力的模样,原本想说的话都软了下来。
“粥有烫到你吗?”
“没有,都已经凉了,”蒋秋时用拳抵在唇边,似乎在忍下咳嗽,“林曜,我先去清洗一下。”
“好。”
他走进卫生间的步伐稍有仓促,锁上门后的下一秒就响起阵极大的水声。我本来还想问蒋秋时需不需要拿换洗的衣服,可在这么大的水流声下想必是听不到我在门外的话音。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狼藉,就没有去管。
放在平时,我根本想不到蒋秋时这样小心仔细的人也会把碗给打翻。但生病的人做出什么事情都合乎情理,再细心的人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不出差错。
我重新打开电视,换了几个频道都没有找到想看的内容,直到眼底闯入一个熟悉的剧名预告,停下了换台的动作。
屏幕里是曾见过几面的女演员耿清清。她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清纯的模样完全不见在片场里的趾高气扬。
我拿着遥控器的手抖了一下,镜头一转,映入顾鸣生那张到让人呼吸一滞的脸。
他台词用的是原音,熟悉到极点的嗓音随音响穿透整个客厅。我终于回过神,仓促地按下遥控器,力道用的有些不稳,试了几次才换掉频道。
短短几秒,就足够扰乱我平静的心。
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顾鸣生联系,最后一次见面仿佛还在昨天。自从分开以后,他没有发来过一条消息,就如当初说的那样,要‘等我主动回去’。
小楠依然会发来零星的短信,有时候是关于顾鸣生的讯息,有时候却仅仅是让我注意保暖,不要总是加班熬夜。
而在这些短信的前面,总会带上一句‘顾哥说’。
是真是假我没有探究,但也一次都没有回復。我竭力压下起伏的心情,手机铃声突然划破水流声和电视音响,迟钝了一阵,才想起伸手去拿。
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陌生的号码,备注是‘邵’。我正准备划开接听,陌生的质感让我及时反应过来这并不是我的手机。
卫生间的水声似乎响了很久,远远超过蒋秋时平时洗澡的时长。我拿着还在作响的手机举棋不定,几秒过后,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没有去查看别人手机的习惯,放下后就不再去管。过了几分钟,蒋秋时终于出来,他穿了件浴袍,偏白的脸色被水汽熏得一层薄红,嘴角也红了些许,紧紧抿着。
“你怎么洗了那么久?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在里面出事了。”我说道。
蒋秋时坐在身边,自然地出声解释:“我顺便把衬衫也洗了,多花了一点时间。”
我心里道了句‘难怪’,把手机递给他,“你刚才有一个电话,我没有接,好像是一个姓邵的人打过来的。”
蒋秋时原本准备拿桌上的水喝,听见我的话时手腕一抖,杯子里洒出几滴。他垂下眼安静几秒,低哑开口:“我知道了,电话你接了吗?”
我记得自己明明才说过没接,听到蒋秋时问起又点点头确认了一遍。他接过手机,目光许是被屏幕的光刺到,折射出些冷意,唇角抿的很紧,看了一会便关上手机。
“你不打回去吗?”我注意到他收起手机的动作,随口问道。
“她给我发了消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蒋秋时低头喝了口水,我注意到他的手腕依然在抖,细微得像是错觉。
这句理由有些奇怪,却一时间想不出哪里奇怪。我没有再问,直到过去很久才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从电话结束到蒋秋时出来,手机根本没有亮起过。如果对方发了消息,为什么没有弹出提示?
我没来由地腾起一阵心慌,蒋秋时……是撒谎了吗?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给这个人设置了勿扰。
可是什么样的朋友,会需要勿扰?
怀疑就像是一颗埋在肥沃土壤里的种子,在漫长的滋养后破土而出。
蒋秋时的感冒恢復得很慢,几乎用了半个秋天的时间才逐渐好转。他不振的食欲并没有好上多少,总是习惯性做出一桌丰盛的饭菜,自己却隻吃上几口。
我提出陪他去看看医生,蒋秋时答应了下来。做完七七八八的检查,取来的诊断报告依然是慢性胃炎,解决办法便是继续吃药。
我有时想去问问蒋秋时有关那个电话的事情。但错过了开口的最佳时间,看似再不经意的一句询问也会彰显出刻意。
平淡的生活里没有那么多刚好的契机,询问的欲望在犹豫中逐渐磨平。我偶尔会注意蒋秋时亮起的手机,再也没有一通备注为‘邵’的来电显示。
临近年底,蒋秋时的大学好友回国,喊他出去聚聚。我当然不会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