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升满腹不解地上了楼,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合同拿出来还给他。
江阙说他不要,贺景升便道:“你不要我也不要。”
“不要你就卖了吧。”江阙淡淡道。
贺景升没料他居然这么倔,便也隻得跟着倔下去:“就算卖了那也不是我的啊?钱也还是要给你。”
江阙无所谓道:“那你就替我捐了。”
贺景升本以为这是什么赌气之言,可直到后来才知道,江阙不仅不要那房子,还把所有存款都捐了出去,隻留下了一年的房租。
一年的房租。
这件事宋野城是知情的,当初也是江阙亲口告诉的他,只不过他当时心中虽有猜测,却没有向江阙求证过缘由。
此时听贺景升提及,他不由道:“你有问过他为什么隻留了一年的房租么?”
贺景升道:“我问过,而且问过不止一次,问他为什么隻留一年的房租,一年之后打算怎么办。刚开始他总敷衍我,总说‘到时候再说’,后来我问得次数多了,有一次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反问了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你相信人死可以复生,时间可以回溯么?”
此话一出,宋野城和左鉴清立刻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因为这话明显和江阙所说的“重生”对上了——反正死后都要重回一年前,根本用不着考虑一年以后。
左鉴清连忙追问道:“然后呢?你怎么回答的?”
贺景升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激动了起来,不明所以道:“我当然是不信啊?而且死而复生什么的,应该是指他养父母吧?我心说他别是被哪个江湖骗子给忽悠了,听信了什么‘散尽家财起死回生’之类的话,才会把所有钱都给出去,所以就赶紧跟他确认他那些钱都是怎么捐的,万一是骗子拿走说替他捐,最后全进了自己的口袋呢?”
“……”
左鉴清和宋野城都稍稍无语了片刻,他们都没料到贺景升竟会是这样的脑回路,然而转念一想,却又发现他这思路居然还合情合理得很,连逻辑都是能自洽的。
贺景升看他俩这表情,心虚道:“干嘛?”
左鉴清摇了摇头,问道:“那他怎么说?”
贺景升眨了眨眼,眉头微蹙,眼中似是包含了些许不解:“他当时……好像对我这反应有点失望?就跟我说,是我想多了,那只是他新书里准备写的设定,没别的意思。”
失望。
听着这个形容,宋野城和左鉴清兀自思索片刻,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相似的推测。
为了验证这个推测,左鉴清再度问道:“他回来之后,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变化?或者说,你们相处的过程中,他有没有哪里让你觉得不对劲?”
听到这话,贺景升活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点,立刻道:“不是‘哪里不对劲’,是‘哪里都不对劲’!你就说他租房这个事儿吧,他就算租房,干嘛选那么又偏又破的地方?干嘛把钱都捐出去,就留一年房租?这全都不对劲啊?”
这些确实不对劲,但这都已经是已知的,左鉴清并不打算继续深究,索性换了个方向引导道:“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些之外,他的言行举止、态度之类,有没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贺景升稍怔,略微回忆了一番后,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的,面色居然变得有点纠结:“说实话,我当时其实隐隐有种感觉,但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敏感了,我总觉得……我跟他的关系好像倒退了。”
“怎么说?”左鉴清道。
贺景升道:“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他是那种从来不会倾诉情绪的人,直到后来毕业,他留在这边买房,再后来经历他养父母的那些事,我才觉得我们关系越来越近,起码他经常能跟我说说心里话了。但是自从他回来以后,我就觉得我们好像又疏远了,就像倒退回了大学时期,他又成了那个什么事都不说,自己憋在心里的人。”
说完,他顿了一会儿,似乎又想起了更多,补充道:“还有就是……我感觉他整个人的状态也跟之前不一样了。他看上去还是很憔悴,但已经不是那种悲伤抑郁的感觉了,就好像……这两年发生的事他忽然就不在意了,对所有东西都失去了兴趣,好像什么都跟他无关似的。”
左鉴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他回来之后,你有跟他提过他养父母的事么?”
贺景升想了想,继而摇头道:“我那会儿巴不得他赶紧把那些糟心事儿都忘了,怎么还会主动跟他提?包括他买的那个房子,我把合同丢给他之后也没再敢提过,因为那晚回去我突然想起来,他养父出事前不就是准备过来帮他布置新房的么?他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再住那套房的吧?”
说完,他顿了顿,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也不算完全没提过,旁敲侧击倒是有过几次。”
“第一次是去年冬至前,我想着他会不会要回去扫墓,就打电话问他明天要回苏城么?结果他反问了我一句‘为什么要回去’,我被他噎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