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涛开始一条条往下数。
他住在家里,秦玲每天美滋滋等他下班回家吃饭,就算他加班晚归,也要给准备Jing致的夜宵。庄家的食谱是秦玲跟保姆一起定製的,口味清淡,营养均衡,比之外面浓油赤酱不知健康多少倍。只是马小涛一直没好意思说实话,他对水煮鸡胸rou撒胡椒其实没有那么大兴趣。晚饭就吃这个,再加上一盆醋拌沙拉,碳水不够,总会让他感觉仿佛没有吃饭。
不过这也只是小事,那么大的人了,想打牙祭还是可以出去自己买。对马小涛来说,挑战更大的是秦玲那过于高雅的品味,插花,熏香,音乐……秦玲兴致勃勃给他展示自己的倒流香,马小涛稀罕了两分钟就没感觉了,强打Jing神听她讲这个那个,还要搜肠刮肚怎么讚美。
然后又有一个周末,马小涛在家陪她,秦玲温柔地说要教他弹钢琴。她的
眼神过于殷殷期盼,他一时心软就答应了,简直是噩梦的开端。马小涛至今还在痛苦地认五线谱,做梦都是一群黑压压的蝌蚪游来游去。然而又不能撒泼,半途而废,说这是什么破玩意儿不学了。
至于跟庄毅的相处,更是有苦说不出。秦玲责备庄毅不体贴,非让他跟孩子培养感情。结果前两天放假,庄毅带马小涛去……钓鱼。结果马小涛生无可恋地坐在马扎上玩了一天手机,他还没法心无旁骛地刷抖音,因为庄毅一直在找话题跟他聊天,问的全是公司的工作。
……一条条说起来,也都不是大事,总觉得受製于人。
徐心诺听得心有戚戚,甚至自己都开始惶恐了。
别人或者不能理解马小涛的抱怨,他却不觉得意外。
或者说,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吧。
毕竟其实在他们这些“下里巴人”之流看来,庄父庄母一直都是那种“阳春白雪”的父母,格调起得太高,光鲜的确是光鲜的,但也可以想见,一起生活肯定会有累的一面。
徐心诺下意识看了眼庄逢君。关于这点,看庄逢君是什么样的人就知道了,像这种条条框框的性格,必然是从小经过严格管教。徐心诺童年时还有印象,庄逢君老是要学很多东西,家教走一茬又来一茬,每天都遵循一个Jing准又高效的时间表,像机器上了发条一样永不停摆。
每对父母养育孩子,做再多功课,都是从零起步,有好的地方,也总有不好的地方。
以前,徐心诺和彭家乐都没想过太多,也从不曾设身处地地思考,那样的生活快不快乐,换到自己身上愿不愿意。他们看到庄逢君优秀的那面,偶尔嫉妒一下,也就过去了。直到今天听到马小涛抱怨,徐心诺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说,哦,那庄逢君可能也挺不自由的?
但不管怎么说,过去所有快乐和遗憾的经历加起来,才构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人。
马小涛和庄逢君都是这样的,他自己也是这样的,独一无二。
徐心诺越想越远,觉得自己能想到这样的问题真是nb,简直要升华到哲学层面了——是现在这样的他,有点儿喜欢上了现在这样的庄逢君。
而庄逢君在说:“你想住在哪其实都是你的自由。不过我觉得,还是你直接开口比较好。”
马小涛一愣,哪想他如此无情:“哎别呀,我特地跑来的,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
不料回过神的徐心诺也开始帮腔:“我也觉得,就这么点小事,你都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哪有一家
人的样子?你不如就直接说 爸 我想走了 妈 我要回来住了 这有什么的呀。”
马小涛很委屈:“你说得当然轻松。我这 好歹有人给我帮个腔吧?”
“那你放心吧。”徐心诺不甚走心地安慰 抓起庄逢君的手示意 “这儿还有一个马上要回家出柜的呢 你看
他都有脸开口。到时候一对比 就显得你的事儿不算事儿了。”
“……”庄逢君把他的手按下来 对马小涛道 “我跟你一起回家 一起去说吧。”
“那我也去换衣服!”徐心诺不再开玩笑 刚要起身 却被庄逢君压住肩膀。
“这次还是我自己去吧。”庄逢君对他说 “出柜是出柜 见家长是见家长。这是我本来就该跟家里说明白的事 让我自己搞定吧。下次带你见家长 你再跟我回去。”
徐心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昨天徐春华杀上门来 让徐心诺默认这种事是该两个人一起面对的。不过仔细一想不无道理 徐心诺被见家长三个字吓退了 隻想了三秒钟便说:“行。”
马小涛倒是在旁边听得牙根发酸 但又觉得有热闹可看 看在这个的份上 姑且忍下来。
至于他想搬回养父养母家 跟这个一比 确实显得没啥不好开口了。
虽然徐心诺没跟着一起回去 还有马小涛从前方给他发回实时报道。
徐心诺趴在庄逢君的床上 并不怎么担心 毕竟想到秦玲十分知书达理 从不乱发脾气 料想不会出现比他自己家更激烈的衝突。他跟马小涛聊天 马小涛说他们马上要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