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绘喜欢发表情包,沈若臻默默保存了十几张,他从没用过,怕给人发错了闹笑话。
翻到最早的时候,他刚学会打字,回復很慢,楚识绘不耐烦,也不叫他“哥”,高冷得像个企业老总。
沈若臻看完了,返回聊天列表找到楚太太,备注是“妈”,记录中大部分是语音。
他犹豫地戳了下最近一条,楚太太温柔的声音在房中响起:“小琛,你出门早,走的时候穿没穿大衣,今天要下雨的。”
楚太太的语音内容都差不多,叫他添衣加餐,叫他别久坐,要休息,有应酬时叮嘱他少饮酒,出差的时候要他拍照片。
逛街见到好看的衣服,楚太太会挑选给他,还没上身,先发语音说他穿上一定很英俊。
交际场上攀比儿女,楚太太好得意,说风水轮流转,她终于能显摆儿子能干了。
关切的,欢喜的,抱怨的,楚太太的每一句话开头,无一例外都是“小琛”。
沈若臻摁灭手机,藏进沙发靠垫下,他的呼吸变沉,扰了灵团儿的美梦,睁开碧绿清澈的猫眼瞧他。
人和猫对视良久,灵团儿从怀里蹿向别处,沈若臻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他竟没听见开门,项明章人都站在了书房门外。
沈若臻起身迎接:“下班了。”
项明章说:“第一次有人在家等我,不太习惯。”
沈若臻拎过包,沉甸甸的,显然带了资料回家,他要求道:“项总,给我派点活儿干吧。”
项明章转身去换衣服,说:“都给你吧。”
“你还真不客气。”沈若臻跟着项明章拐进衣帽间,一边抽出包里的资料,“都给我,你做什么——”
,有手续流程,综合了一个“人”在社会上应有的证明。
项明章解下领带,攥着两头将沈若臻一环,勒在腰后拽近了,说:“我们一起看,得给沈行长落个户口。”
沈若臻希冀道:“怎么做?”
项明章已经看过一遍,之后还要再详细谘询,说:“无户口人员的情况有很多种,比如没有父母,没有机构内的出生证明,如果有收养人,可以随收养人的户口登记。”
沈若臻似懂非懂,又刚离开楚家,确有一点像只等待落脚的孤鸿:“那有人愿意收养我吗?”
含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在风波中砥砺数年的行长,沈若臻鲜少露出这般惴惴不定的样子。
项明章瞧着他,说:“我妈愿意,其实我还想联系一下姚老太太,如果她同意,也许你能落户在宁波。”
沈若臻道:“我……都可以。”
项明章逗他:“要是我妈收养你,你应该改口管我叫哥哥。”
沈若臻纵眉:“你不是正经的大哥,我不要。”
领带在手腕多缠一圈,项明章直接揽住沈若臻的后腰:“我要是不正经,就放任你做黑户,天天把你关在家里等我下班。”
沈若臻戳穿他:“你更喜欢我和你一起下班。”
在公寓待了两天,沈若臻没出门,心绪平复下来不算煎熬,不过偶尔想起楚家的时光,会怔然片晌。
到底是凡夫俗子,他那天漏掉一件事,没交代在远思墓园给楚识琛置了墓,虽然是无字碑、空心xue,但理应告知楚家。
拖延一晚,第三日的早晨,沈若臻决定打给楚太太。
他还没按下拨号键,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楚家的座机号码。
是唐姨或秀姐么,他忘了东西没拿?还是楚识绘,缓过劲儿了,打来骂他这个骗子?
沈若臻推测了一遭,不敢幻想是楚太太,他按下接听键,声量很轻:“喂?”
偏偏就是楚太太打来,说:“是我。”
沈若臻屏息,暗自判断楚太太的语气,揣摩对方的心情,思虑万千不能问一字,连怎样称呼都令他不知所措。
他只能静候,楚太太问:“方不方便见个面?”
大抵是有了判决,沈若臻想到一个地方,回答:“好,我定地址可以吗?”
结束通话,沈若臻换衣服出门,在公寓里闷了两三天,从波曼嘉的大厦出来被粲然的阳光晃了一下。
他沿着街道步行,在街角拐到相邻的街上,进了一家餐厅。
非营业时间,餐厅里一个顾客也没有,好在经理认得他,亲切地称呼他“楚先生”。
沈若臻寻了个临窗的位子,方便他望着街上流淌的车河,这个时段很堵,等楚家的车缓慢驶来,他招手要了两杯咖啡。
楚太太是一个人来的,打扮得依然漂亮,头髮梳得Jing致,但细看眼皮有些肿,胭脂水粉敷不住脸色的憔悴。
沈若臻从椅子中站起来,待楚太太近至一张桌面的距离,相互照面。只是短短三天,心境与情境全都不一样了。
服务生端来两杯耶加雪菲,飘着果香气,楚太太落座,打量餐厅四周:“为什么约在这里?”
沈若臻道:“这间餐厅是钱桦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