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行昭扶着轮椅站起来,毯子从腿上滑落,他两股战战,比上一次见面更加佝偻。
衰竭的皮囊下,只剩眼睛透着一股Jing光,事已至此,他不达目的不罢休:“我答应,只要项珑回家。他病了,就拖回来治病,他病死了,我要见他的尸体。”
项行昭身体摇晃,旁边的人都去扶他,他挥开,努力朝前伸着手。
项明章迈近一步,被项行昭抓住了双肩,祖孙的距离那么近,他闻见了对方浑浊的带着药味的气息。
“爷爷。”他轻声说,隻二人听到,“我还没有提条件。”
项行昭微低着头,声音也变得羸弱缥缈,仿似认输:“我大限将至,没多少日子了。”
项明章面无表情,终于答应:“好,项珑可以回来,但只能是送终。”
没有人听见祖孙之间最后的几句话,隻注意到项行昭体力难支,双手松开了项明章的肩膀,整副身躯如大山倾颓般坠下去。
项明章眼疾手快地扣住项行昭的肘弯,那么细,就剩一把干枯的骨头,他把项行昭放回轮椅上,弯腰撑着两边的扶手,说:“爷爷是我最亲的人,既然是爷爷的心愿,我一定办到。”
项琨问:“你肯答应了,那项珑什么时候回来?”
“看来大伯也很想念亲兄弟。”项明章说,“这么多人见证,我不可能食言,放心好了,项珑办妥手续就会回来。”
大伯母道:“咱们一家人总算能团圆了。”
项行昭瘫坐着,面容灰败,rou眼可见的糟糕,项环说:“好了,让爸回病房休息吧。”
项琨伸手要扶,项明章直接把轮椅转了一圈,他推着项行昭回病房,项家其他人跟在后面。
绑架案后,项行昭几乎经历了差不多的身高,体重暴瘦到一百斤以内。
一班专家和医生为项行昭检查,情况越坏越不会当着患者明说,隻向家属建议住院治疗。
项琨和项环都同意,项明章立在床尾,说:“住院期间我会安排人手照顾,不用麻烦大家了。”
项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项明章说:“想为爷爷尽尽孝心的意思。”
项如纲接腔道:“爷爷有三个孙子,何况我是这一辈的老大,怎么能隻让你受累。”
项明章道:“你们都说爷爷最疼我,那我多付出一点是应该的。”
项如纲说:“那是因为你爸不在,爷爷可怜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项明章一点都不生气,真心又可惜地说:“我倒是希望有人把你这位长子长孙当回事,那样绑匪也许就不用盯着我了。”
项琨和大伯母一听都有些愠怒,项如纲更是怒火中烧。就项如绪自始至终没说过话,他不喜欢参与纷争,说:“爷爷已经清楚了,让爷爷决定吧。”
项行昭仰躺在床上,未到垂死,却已知挣扎是白费工夫,说:“照明章的意思办。”
助理在外间候着,项明章转身往外走,忽然一顿:“我看老爷子的律师团队也来了,要不要叫进来?”
无人应声,项明章便继续道:“我被绑架的时候,齐叔逼我签遗嘱,内容和受益方我都记得。齐叔也真好笑,敲诈勒索居然不为自己要一分钱。”
他问:“爷爷,遗嘱这东西要想清楚,所以我宁死没签,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项行昭缓慢地回答:“让律师回去,我没有要交代的。”
会客区内,一众人都瞧出项家气氛暗涌,也清楚项行昭的病情状似好转,实际上根本回天乏术。
沈若臻抱着双臂未动,完全的防御姿势,他不止一次见识过项家的风波,但第一次凑齐了这么多人。
退休的公司元老对项行昭感情深厚,其余的董事和高层还在位,对项行昭的敬重是真,但每个人各有阵营。
大家都明白,哪怕项行昭完全康復,他的年纪和Jing力也无法胜任项樾董事长的位置。
病房的门开了,项明章走出来,所有人围拢上去:“项先生,项董怎么样?”
“睡下了。”项明章道,“病了两年多,变好变坏都不是能简单解释的,医生会尽力,我们家属会认真配合。”
他这么讲,大家心里就有了数,纷纷安慰道:“项先生和项董感情最深,要保重自己。”
项明章话里藏锋:“谢谢,我会的。各位在公司辛苦,还要忧心我们的家事,让我很愧疚。”
董事们讪然,今晚一股脑赶来做了见证人,项明章虽然答应了要求,但化被动为主动,绝不是被拿捏的一方。
沈若臻松开两条手臂,西装驳领压出一道褶皱,他按了按,项明章以为他胸口不舒服,立刻走过来:“是不是累了?”
当着这么多人,沈若臻Cao着下属的语气:“我没事,项先生。”
项明章却不自觉:“要不先去车上休息一会儿,饿不饿?医院有餐厅,我叫人去给你买点吃的?”
沈若臻道:“……不用,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