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器平稳跳动,吊瓶的流速缓慢。唐其琛的样子像是睡着了而已,他甚至没有皱眉头。
温以宁坐在病床旁边,静静看着,看着他某一时刻眼睫忽然动了动,眼皮缓缓抬了起来。腹上的伤口还是很疼的,清醒之后,就能感受到那股尖锐刺痛顺着血脉往上,让他不适的皱了皱眉。等看清床边的小人儿时,他的眉头皱得更深。
温以宁揪紧了床单,想过无数个他醒来的场景,但真到了这一刻,反倒沉静了下来。她没有哭,也没有夸张的惊喜。隻凑近了些,让他看得更清楚。
温以宁声音微颤,说:「老闆,新年快乐。」
唐其琛人太虚弱,本就偏白的皮肤下都能看见青紫的毛细血管,他眼神一剎的迷惘,意识过来后,目光像是有小火把在燃烧。
两人静静对望,沧海桑田,生死无边。
温以宁眼前一片模糊,肩膀颤抖,泪水就砸在了他手背。
唐其琛挨了烫,手指下意识的蜷了蜷。他说话时,气若游丝,极低的一声:「念念,新年快乐。」
柯礼打完电话走进病房,见人醒来,肩上的重担瞬间鬆了大半。后来医生护士给他做检查,量体温,再根据情况调整用药。唐其琛腹上的刀口是横切,很细的一道,掩在他微凸的腹肌肌理里,缝合术漂亮,痊愈后应该不碍美观。走前,护士给他换了一次药,术后二十四小时,能吃点流食了。
柯礼给唐宅报了平安,时间太晚,家里人白天再过来探望。
凌晨一点的时候,唐其琛又发了一次烧,三十九度多,术后的正常反应。但温以宁还是守了他一夜,天亮了,退了烧,她才趴在床边打了个盹。唐其琛元气没恢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挣扎着用没打针的那隻手,扯了自己身上的被子一角,轻轻盖在了温以宁的身上。
牵一发动全身,就这一个动作让他刀口跟裂开似的,疼得他冷汗直冒。
早上七点多,景安阳就带着周姨过来。她推开病房门,就看见了这一幕。
周姨跟在后头,心酸的直擦眼泪。
温以宁几乎一瞬就醒了,她黑眼圈又深了,一脸疲惫担忧。看到唐其琛忍痛的样子,下意识的起身要去叫医生。结果一转身,就与景安阳撞了个正着。
两人都有不自在的尴尬。
景安阳默了片刻,说:「衣服脏了,去换一身。」
她来时,除了给儿子弄了营养的吃食,还多带了一个纸袋,里面是件崭新的羽绒服。温以宁顺应地走过来,她脚腕没好,一瘸一拐的,低声道了谢。
景安阳在病房没有留太久,他与唐其琛的母子关係仍在一个临界点上,彼此都有介怀的情绪。
整个上午,唐家的几个至亲陆陆续续过来了一趟,唐其琛精神好了很多,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到了中午,温以宁给他喂粥,一口一口的极尽耐心。瓷勺压着软糯的米粒,青菜丝儿撒了一点点,唐其琛还不能坐起,隻头部稍微垫高了一点。
几口之后,他忽然出声:「念儿,你手抖什么?」
温以宁故作镇定,「没抖啊。」
唐其琛问:「是怕下午的病理结果?怕我得癌症?」
温以宁手腕一颤,粥都快洒出来了。她低着头,倔强地说:「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养你。」
唐其琛一颗心像浸泡在蜜糖罐子里,就这么笑了起来。
久违的笑脸终于在这张俊俏的脸上重现,温以宁看得眼眶都红了。
三点不到,齐教授亲自过来了病房,告诉他,结果良好,没有发现癌细胞。但也警示他,这次手术以后,以后烟酒是万万沾不得了。齐教授还给他检查了刀口的愈合情况,幷看了同时出来的几个化验报告。
万幸,有惊无险。
齐教授走后,温以宁差点虚脱,唐其琛笑容淡淡,望着她,不怎么正经的问了句:「还记得中午说过的话吗?」
温以宁左顾言它,「我再去给你量一次体温。」
唐其琛勾住了她的小手指,没鬆。
手背还扎着针,温以宁也不敢动。被他滚烫的眼神注视得受不了了,她抿了抿唇,索性依到他身边,轻声说:「老闆,念念养你。」
术后第七天,唐其琛已经能下床走动。从第四天的十分钟,到现在的一小时,他的身体在康復,精气神也日渐復原。家里派了人来照顾,唐其琛没让,就留温以宁在身边。景安阳虽然担心,但她实在不想与儿子的关係弄得更僵,便也默默同意。
今天太阳好,两人在小花园里走了一圈,太久不被阳光照耀,唐其琛一时不适应,整个人都靠在温以宁身上。回到病房,温以宁挺无语地问:「这儿可没太阳了啊,还能不能直立行走了?」
唐其琛反手就把人抱得更紧,理直气壮道:「不能。」
温以宁咿咿呀呀的不满:「无赖!」
唐其琛还真赖上她了,「反正你要养我的。」
温以宁笑了起来,没敢推开他,病号一个,伺候起来就是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