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再少年(6)
年底这个时候陈飒最忙。纸媒这一块还好,成熟顶尖的都有交情,该怎么登就怎么登。就是电视台这一块的节目冠名,陈飒是要花心思的。
这小半月,两人香港内地两边跑,飞机一落地就去会开,白天唇枪舌战,晚上还有饭局,流光溢彩,笑脸示人,看着人人都是熟稔老友,但名利场上,谁还不是老江湖。推杯换盏之间都是暗流chao涌。
陈飒酒量极好,可连着这些天实在劳累,今天晚上她状态明显差了。温以宁扶她回酒店。陈飒往沙发上一躺,掐着自己的眉心,手一挥,「你去休息吧。」
温以宁帮她把包搁一边,起了身。陈飒自己迷迷糊糊,估摸着人是走了。几分钟后,温以宁又半蹲在她身边,说:「您喝点儿热茶,水我给你放好了,泡个澡,别受寒。」
陈飒看她一眼,点头,「谢谢。」
坐起来后,她捧着茶灌了两口,人清醒了些,就跟温以宁聊起了工作。问她的看法,计划,意见。聊了没几句,手机响。陈飒看到号码后,倏地坐直了,接得很迅速。
「林老师……没来学校?好,行,谢谢,我知道了。」陈飒挂掉这个电话后,人站了起来,眉头再没有鬆开过。她很快打了另一个电话。
「他人又不见了,我现在在香港回不去,你帮我去找找。」陈飒说起这些时轻车熟路,但一脸倦色里,仍是多了几分焦虑。没多久,电话回了过来。陈飒一接通就发了飈,那头也不知说了什么,她眼里的火星能烧人,「你再这样跟我对着干试试,我明天就把你送去美国!」
她把手机丢到沙发上,身体疲惫难挡,一口气没续上来,人也直楞楞地坐了下去。陈飒右手握拳头,抵着自己的额头揉了揉,脆弱的那一面终于是示了人。
温以宁静静坐在一旁,始终没吭声。
片刻,陈飒声儿有点哑:「吓着了?」
温以宁摇摇头:「没事。」
「太Cao心了。」陈飒嘆了口气,嘆出了几分无可奈何,她说:「是我儿子。」
温以宁怔然。
陈飒声音淡淡的:「过完年十七了,臭小子一个。」
陈飒今年三十五,温以宁没想过她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但此情此景说什么都挺尴尬,她只能宽慰道:「男孩儿都调皮,动气伤身体,让您先生去沟通可能会好一点。」
陈飒眼皮都没眨,拧了拧眉,然后说:「行了,你回房间休息吧。」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温以宁总觉得,她刚才那抹神色里,是有怅然的痕蹟的。
元旦三天假期,天气难得的好,这个冬天没怎么冷,印象里艷阳天蓝的时候更多。晚上八点在黄浦江边一个新开的酒吧,老闆是傅西平和唐其琛共同的老同学,怎么着也得捧捧场。
唐其琛来的时候,一兜人已经玩上了,年轻一点的就在唱歌喝酒,牌桌也开了两场。傅西平见他进来就一通牢sao:「你特么骑乌gui来的?」
柯礼帮着说:「唐总回老太太那儿了,这不正好十五么,吃斋诵经敬佛,唐总陪老太太做完这些才走的。」
那是唐其琛的nainai,八十多岁的老人家,人生这点信仰有一天没一天的,唐其琛孝顺她。老太太对他们这帮小辈特别好,傅西平哎哎两声,「我想她了,我这周去看看她。」
霍礼鸣蹲在角落吃果盘,这屋灯光有点绚,晃来晃去的,唐其琛隔了好久才看清人,一米八七的酷哥,左右手纹身也挺社会,爱好倒纯情,喜欢吃水果。
经过时,唐其琛拍了拍他后脑勺,「没人跟你抢。」走到桌边了,对柯礼说:「你让人再给他拿两盘进来。」
他们这帮人的兴趣爱好实在贫瘠,可能也是年龄到这份上了,新鲜的、时髦的、闹腾的提不起劲。老友几个聚在一块,十分默契地不谈工作,牌桌上的交流主旨是放鬆。
唐其琛的桥牌和德州扑克都玩得很好,傅西平问他:「你身体好了没?」
「没事。」唐其琛说:「老毛病了。」
这点傅西平知道,其实不算严重,这些年他已烟酒不沾,只要饮食规律,一年到头很难再犯一次病。
刚玩没几盘,包间门开了,侍者领着人进来,傅西平看了一眼,「安安啊。」
安蓝这週就在上海拍民国戏,时间多。她裹了件黑棉衣,戴了个黑口罩,就露出一双眼睛。唐其琛是背对着的,也没回头,专心玩牌。
安蓝抽了个椅子往他身边一坐,摘了口罩,看牌。大家都习惯了,跟个小尾巴似的,再时不时地出点馊主意,故意使坏。傅西平就老说她是瞎指挥,说唐其琛是瞎纵容。
不过安蓝今天不太一样,怎么说呢,就挺沉默的。唐其琛手气不太行,连输了好几把,终于这一把牌漂亮,安蓝忽地指着:「打这个。」
傅西平美滋滋呢,一准儿输。
但唐其琛没听她的,按着自己的路数继续跟牌。
安蓝忽的就不高兴了,其实她从进门起就没高兴过。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