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相乐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那一定是假的。
接下叶元新抛来的橄榄枝,登上更加稳固的势力领域,借她之手走进更核心的圈层,更高等的阶级,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是多么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更不用说,现在是最糟糕的时机,也是最恰当的时机,他可以借此救白凝一家于水火,解除白礼怀的危局,两头讨好,占尽名声与利益。
可是,太过巨大的馅饼砸下来的时候,反而会觉得不真实。
相乐生是心性冷淡至极的人,对于叶元新突如其来的热烈爱情,始终抱有怀疑。
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是最不靠谱的玩意儿,她喜欢的是他的脸,他的气质,他的不为所动,他的光风霁月。
而所有这些,都不过是他用于伪装本性的一张人皮。
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了他的真面目呢?她会不会觉得幻灭,感到愤怒,后悔自己芳心错付,疯狂地报復他?
性烈如火的女人,爱起什么人来,攻势猛烈,令人招架不住,等不爱的时候,想必也会丧心病狂,伤人伤己,闹出人命都有可能。
什么?你说他可以装一辈子?就像和白凝结婚后那八年一样?
相乐生皱了皱眉头。
欲望就像一颗装在瓶子里的种子,受到玻璃器皿的限制,只能压抑地在有限空间内生根发芽。
后来,瓶子破裂,他变得无拘无束,无论是根系还是树干、枝叶,早就生长得无比庞大,遮天蔽日。
现在你要把这棵大树再塞回瓶子里去?怎么可能?
除此之外,还可能会出现更可怕的情况。
比如,叶元新在如愿以偿之后,如果很快遇到别的更令她感兴趣的男人,接着毫不留恋地将他一脚踢开,到时候,他该如何自处?
再有,叶元新设想得非常理想,可她的父母、祖父、外祖父,真的会同意她嫁给一个离异男人吗?就算勉强接受,也未必会真心实意帮他,而很有可能为了面子上好看,给他安排一个说不上低微却绝不重要的职位,把他当傀儡、当摆设一样养着,权当哄大小姐开心。
他和白凝的结合,还可勉强算做门当户对,白礼怀夫妇一直颇为中意他,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如今几乎将他看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白凝身上也没有那么多大小姐的架子,在外面一直很给他面子,待人接物如和风细雨,令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可如果娶了叶元新,就是明明白白的高攀了。
叶元新性格外向强势,就算出于真爱滤镜,和他相处融洽,也未必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不给他父母、家人和朋友脸色看,不给他出难题。
在单位里,他的处境也会像尚了公主的驸马一样尴尬,上司和同僚难免会对他出色的个人能力视而不见,在背地里贬低他靠裙带关系上位。
馅饼确实是馅饼,就怕里面有让你吃一口硌应半天的沙砾,有不动声色间浸入肺腑的慢性毒药。
几乎是一个转念之间,相乐生已经权衡过所有利弊得失。
叶元新的建议,绝对不是最优解。
他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叶小姐,谢谢你的厚爱,但我不能接受。”
他这回答远出叶元新预料,她愣了愣,双手依然缠在他脖颈上,问:“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语气强硬起来,道:“你如果不答应,我不可能请我爸爸出手的。你考虑清楚,错过了这个机会,也许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我知道。”相乐生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拉开叶元新的手腕,站起身告辞,“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就算结果不如人意,我也有心理准备承担相应的后果。今天叨扰了叶小姐这么久,还喝到了这么上品的茶,非常荣幸。感谢叶小姐的招待,再见。”
叶元新气得浑身发抖。
他对她就真的没有一点儿感觉吗?他对岳家、对妻子就如此情深意重、不离不弃吗?他难道没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负,没有优先保全自身的私心吗?
他就非要费时费力地四处奔波,低声下气地求告请托,做那些毫无意义的无用功吗?
雨势渐大,男人走进堪称凛冽的暴雨之中,步履坚定稳健。
身上板挺的衬衣和长裤一瞬间便shi了个透,紧紧贴在高大劲朗的男性躯体上,不显狼狈,反而有一种无惧风雨的阳刚之美。
叶元新追到廊下,眼看男人就要消失在视线之中,到底忍不住张口叫他。
“相乐生,你给我站住!”骄蛮的声音被雨点打碎,听不真切。
男人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
叶元新跺跺脚,拿起大伞撑开,踩着高跟鞋衝进雨里,追到男人身后两米的地方,再度喊道:“相乐生!”
相乐生终于顿下脚步,回过头来,透明的雨水早就打shi了他的额发,顺着深邃的眉目落下,沿着高挺的鼻梁、脸颊流到下巴,一滴一滴坠下。
他就这么冷静地看着她,无端端令她口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