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绘月擦了把脸,没有睡意,又坐下来烤了一会儿火。
万籁俱寂,雪大朵大朵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没有风的时候,耳朵里就灌满了这个声音,连呼吸都带着冰冷的chao气。
定州的寒苦,非同小可,雪一旦下起来,就会没完没了,积雪层层覆盖,令人无处落脚。
也正是这种大雪,让边关将士得以休养。
宋绘月烤着火,烤的有点燥热,因此把窗户推开些,往外看大雪。
雪大,因此雪也有了重量,又难得的没有风,直挺挺往下落,屋外沿着墙根放着一溜冻柿子和冻梨,雪地里堆了一个大雪人,上面插了一溜的糖葫芦——禁军营房里有个小孩,挚爱便是糖葫芦,已经对天发过誓言,长大之后要娶糖葫芦为妻,一人一糖葫芦甜甜蜜蜜的过日子。
雪人瞪着两隻冻柿子眼睛,身后是一排排蔓延出去的营房,也有两三盏油灯点着,屋子里的人未睡,也许是赏雪,也许是小酌。
宋绘月的心情和雪夜一样寂静,银霄在她的身边,也安静的仿佛是不存在。
等到屋子里的暖意被寒气吞噬了个一干二净,宋绘月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连忙把窗户关上了。
银霄提起火钳,把炭火拨开,让宋绘月迅速的暖和起来。
宋绘月伸出手烤火,忽然道:“我是不是老气横秋的?”
银霄认认真真看了她一眼:“没有,很漂亮。”
宋绘月在火光里笑了一下:“你也很英俊。”
银霄微微垂了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宋绘月伸长腿,整个人往后倒,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头往上仰着,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处,就这么虚虚的看。
她感觉自己确实是老气横秋了,她的面目还青涩,但是所作所为带着“老气”。
她心想老气就老气吧,老气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准哪一天,她就返老还童了。
她思考完毕,一拍桌子:“睡觉去。”
银霄点头,把炭盆里的炭火拿灰堆上,搬到宋绘月屋子里去,再把宋绘月屋子里的冷炭盆换出来。
宋绘月屋子里的油灯隻亮了一下,很快就熄灭,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心里挺满足。
他喜欢定州,因为定州没有晋王,只有他。
雪夜凉,就连他久站不动都会感觉膝盖YinYin凉凉的疼,然而他还是没动,他贪恋宋绘月,感觉这门外的天幕、雪光、屋瓦全都是宋绘月延伸出来的一部分,他看着这些死物,整颗心都会变得沉甸甸的。
雪扎扎实实下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银霄和李俊去军营,宋绘月呆在营房休息,没有人提起赵子懿,就连赵子懿自己,也努力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忘记。
李俊作为银霄的亲随,总是偷偷开溜,早早就回到了营房,因为中午吃的不好,一回营房他就迅速挖出来两隻猪蹄,刷上油酱,放在砂锅里咕嘟。
他还打算去挖两块五花rou,丢进去一起烀上,拄着锄头在廊下想了半晌,始终没能起来自己把五花rou埋在了哪个位置。
等他想起来并且挖出来的时候,宋绘月已经从澡堂里回来了。
她抱着木盆和衣裳,站在屋檐下冷笑:“鲁国公真是大才,几块猪rou都排上了五行八卦阵。”
李俊决定无视她的冷笑:“也就是一般的灵巧,要是我爹等我回去再造反,一准能成事,那我就是太子,准太子不监国,在这里给你炖rou,你就偷着乐吧。”
他拎着五花rou,大刀阔斧地砍了,丢进砂锅,扭头看向宋绘月,咧开嘴:“嘿嘿。”
宋绘月无言以对,
转身就走。等银霄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银霄抖落身上的雪,见宋绘月坐在屋檐下,正在揭砂锅盖子,拿一根筷子去插里面的rou,他边走边道:“好香。”
宋绘月抬起头,对着他一咧嘴:“嘿嘿。”
银霄摸不着头脑,默默去换了短褐出来帮忙。
三个人吃了一盆rou,吃完之后,宋绘月看了看李俊,又看了看银霄:“进城去。”
李俊撑的发晕,呆着脸道:“去干什么?”
“去西角街买衣裳去。”
李俊点点头:“该买,看你穿的……埋汰。”
银霄鼓着肚子站起来,跟在宋绘月身后,一同走了出去。
天黑之后,定州城的西角街,成了定州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是烟花色海,酒楼茶坊鳞次栉比,赌房假借酒楼之名,和花茶坊、ji馆相通,多达数十家。
凡是酒楼外挂有“赵”字酒旗的,都是赵子懿的赌房,只是名号不同。
其中最热闹的是“青义酒楼”,酒楼门口曾经公开张榜,向百姓和驻军招赌,后因驻军赌的人太多,影响军纪,赵子懿听到消息万俟熊要下军令,提前的低调了一阵,把招赌的文书撕了,又上下打点, 躲过了风头。
眼下西角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篾片相公站在酒楼外左右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