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等丫鬟都候在外面, 见她满面是泪地出来,便已明了公主怕是没在太皇太后处讨到好, 又不敢劝, 屏息凝神地跟着她回了玉烛殿。
内寝之中,桓羡正抱着蓁儿试图哄她吃粥。她不在,他便连哄蓁儿也是不耐烦的, 因蓁儿把粥都吐在他胸前衣襟上,眉头深深扭成个川字。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见她脸上隐有泪痕, 他忙把蓁儿丢给芳枝,迎上前来。
薛稚不语, 抱过因没吃饱饭而哇哇大哭的婴孩细语轻声地哄着, 始终也没理会他。
整整一日她都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直到夜间, 他解衣欲睡,榻上那株偃卧而背对于他的水芙蓉忽漠然开了口:
“我再问你一遍, 谢郎他到底怎么了。”
“不要再骗我了。届时大军扶灵柩南归, 你打算怎么瞒住我呢?又是把我关起来再不与外界接触吗?你究竟在心虚什么?”
这一声近乎哀泣,桓羡替她拢着锦被的手一顿, 声音尚且平和:“没什么, 就是我告诉你的那样,眼下只是失踪, 下落暂且不明。”
“再说了,我心虚什么呢,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因为所谓的心虚来瞒你。别因为宣训宫的几句话就多想,她那个人就那样, 言语刻薄, 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吗?”薛稚冷笑, 回过眸来时眼中唯在烛光下映着失望,“那莲央的死你又为何瞒着我呢?难道也有什么隐情吗?”
桓羡脸色一沉。
她果然知道了。
被她呛了这一通,他也有些恼,语气不觉重了起来:“能有什么隐情,你既想听,我就告诉你。”
“师莲央的死,是她自己来求我,以找出陆韶父子为条件让我放了她的姐妹。我原本并不在乎陆家再潜逃多久,没有她,也照样可以歼灭陆家。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卖她一个恩典,谁知她竟会被陆升杀死。”
“谢璟的事亦然。他自己看不住北府军,致使部下酿成叛乱之大过,我没将他和他的部下治罪已是看在对你的承诺之上,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都怪在我的头上?”
“难道不是因为你吗?”薛稚语气渐渐激动,“如果不是哥哥这么多年来故意纵容陆氏,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分明早就知道陆氏图谋不轨,从建始四年到去年岁末,却拖了整整四年才下手,养虎为患,酿成大错!现在却说这一切与你没有关系。桓羡,你不心虚吗?午夜梦回,你就不怕他来找你索命吗?”
她情绪实在激烈,到了最后,近乎哭着向他质问。桓羡心中强行抑下的火气终如烛火复燃:“够了!”
他额角青筋隐隐:“朝廷大事岂是你可以置喙的,你再胡乱发脾气也要有个限度,我只问你一句,谢璟的死是我造成的吗?是我想他去死吗?谁都没有想到会出事,又为什么要全部怪在我的头上?”
这实在不可理喻。
薛稚通红着眼看着他发怒的脸,心中愤恨全无,唯有失望。她不愿在这个话题上与他纠缠下去,疲惫叹息道:
“是啊,我是不懂朝廷大事,你找个懂这些的女人、愿意被你害死故交好友的女人做皇后吧。”
说着,便要下榻。
“栀栀……”
他终于慌乱起来,将人拦住:“是我错了,是哥哥不好。”
“你说的对,一切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原谅哥哥好不好?”
他神情诚挚又焦急,瞧上去似全然发自于肺腑,想要获得她的原谅。薛稚心间却涌上一阵深深的无力之感。
她知道他并没有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眼下道歉,也不过是为了稳住她。可,就算他意识到了,她要他的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她所在乎的人,都已经回不来了。
次日清晨,桓羡一如既往地起了个早,醒来时她却已下了榻,正在榻边无声无息地穿衣裳。
他原本朦胧零星的睡意霎时一扫而空,急躁地扯住她一截雪腕:“你要去哪?”
薛稚头也不回:“我要去西北。”
“既然哥哥说他还活着,我就去找他。”
“你疯了?”
桓羡难以置信地将人扯回来,面上神情震惊又慌乱:“马上就是大婚了,你要在这个时候走?那从前答应我的事又算是什么?”
他双手正擒在她小臂处,紧紧地攥住她,攥得薛稚手臂一阵阵发疼。她抬起眼来,眸光冷淡至极:“桓羡,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但前提是他得活着。”
“现在,你食言了,我又凭什么要信守这诺言呢?”
“他当然还活着。”桓羡气急地道,“眼下尸体都没有找到,算什么死了?你不许走!是你自己答应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一张俊美的脸因气结而近乎扭曲,薛稚却始终垂着眸,原本镜水澄澈的双目唯剩一潭死水。他又惶惶起来,微红了眼放缓声音:“你真的要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