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大雾弥漫,兰烛一脚踏出浮京阁,再回头,巷子尽头的景物已经一片模糊,那屋檐的棱角都分辨不出来,四周安静地听不到一点声音,这飘渺的离世感让她蓦然生出点重回人间的感觉来。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就连那只终日黏着她的黑狗也没有出现,最终她面前只有一条路,就是朝着光亮清晰的地方走去——远离这场大雾。
她走出巷子口,站了好一会儿,拦下车,打车去兰家剧团。
她在车上整理这思绪,迫使自己专注地想一会要见到的人,也不知道小芹他们怎么样,其他人怎么样,林渡怎么样。
她纠结不安地坐在车上攥着手,眼见着车越开越近,终于是看到了兰家剧团的牌子,她从车上下来,靠近门,扣了扣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来开门的是个小师妹,她看到兰烛,兴奋地说到∶兰角,您回来了!
她高声一叫,吸引了许多人来。
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兰烛面前,七嘴八舌的,兰烛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和谁说话好。
小芹慌慌张张跑出来,“阿烛!阿烛!”
她一把抱住她。“你可回来了。”
她抱着她左看右看,像是在确认她身上有没有事,而后,又往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看去,“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嗯。”兰烛点点头。
小芹小心翼翼地问到“二……二爷、他、他肯让你回来了”
“是。他让我回来的。”兰烛如实说。
“阿烛——”小芹身后,快步走过来一个男人。
兰烛微微惊讶到“林渡你还没有走吗”
协议没了,他应该带着林老板的那些人回去才是。
林渡“我怎么能走,我说过,我会在兰家剧团等你的,我当然不能走。”
“太好了!”院子里围着的一群人欢欣鼓舞,动情的说话间都带着哭腔,“兰角,南妄城的事情,我们都没有怪你,你又何必要怪自己,你怎么可以狠心几个月都不回来看我们呢?”
兰烛应付之间看了一眼林渡,林渡朝她点点头,想来,应该是林渡扯了个她愧疚难安难以回来见他们的谎,圆了过去。
她用眼神道了声谢,回头对院中的人说,“从前是我做的不好,是我太脆弱,让大家替我担心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好了好了快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如今您和林先生都回来了,一切都回到了曾经美好的日子,林先生,先说好了,今天晚上,您可不能再拦我们了,我们可是要喝个不醉不归,至死方休!”
林渡站在亭院长廊下,背着手摇摇头,“行,不拦你们。”
而后,他往前一步,张开怀抱,“阿烛,欢迎你回来!”
兰烛一愣,反应了一会,终是微微一笑,回应了他这个拥抱。
他靠近,在她耳边说∶“阿烛,辛苦了。手好些了吗?”
兰烛松开手,离到和他半米远的地方,把自己的手拿出来让他看∶ “让你担心了,小伤。”
“那现在,伤口愈合了吗?”他问这话的时候,没看她的手,反而是看着她的眼睛。
不得不说,林渡是兰烛遇到过的最有分寸感的人。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问,却好像什么都问了。
兰烛点头“愈合了。”
林渡“往后,还会复发吗”
兰烛一瞬间想到消失在大雾里的江昱成,淡淡一笑,“不会复发了。”
她知道,他是一道开在她心口的伤疤,不管怎么样,伤疤最后都会愈合,她看着周身逐渐消散的雾气,想来刚刚那场大雾应该已经抹去了她心口这触目惊心的伤疤吧。
好了好了别都愣着了,咱们把后院收拾一下,今晚上啊,雪中赏月,雪中对酒,喝它个不醉不休”
周围开始忙碌起来,后院的石桌上添置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兰烛又回到了自己的剧团,从前,他们也会像今天一样,坐在一起,讨论同一个爱好,钻研同一个行当,说到兴头上,就拿着酒杯碰盏,体会着人生的百种味道。
兰烛再度坐在那石桌上,听他们讲起人生来,却突然,多了别样的感觉。
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要说的具体一点,就好像看到一朵春花死在万物生长的谷雨季节里,一只大雁在南归之前奄奄一息,一群骆驼瘫倒在临近的水源边上……
多了一些本可以,本应该,但却服于命、服于世界的宿命感,少了一些向外的锋利和不甘。
重获自由,重新回到自己喜欢的事业中,身边的朋友笑容灿烂,彼此信任,这本来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微微带点遗憾。
“阿烛,你发什么呆呀”小芹用手肘支了支她,“你瞧瞧,你最爱喝的荔枝酒,专门上街给你去买的。”
“来啊,让我们庆祝新时代的到来。”
小芹把那荔枝酒倒满,所有人把那酒杯拿的高高的,朝着那安静的霜月,朝着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