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宽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赶人
林宽放下了手里的活, 等两只手再从已经染成了红色的水盆子里捞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沾着水。
等林宽转过身,冷诺竟是禁不住一个哆嗦。
只点着一盏油灯, 昏暗的帐篷里, 眼前的林宽仿佛双手上沾满了血迹。
“冷诺, 你怎么突然问起张梅霞了。”林宽手上还滴着水就朝着冷诺的床边走了过来。
在冷诺看来, 这哪里是在滴水,简直就是滴着血的两只手。
她蜷缩着身子坐了起来。
林宽停住了脚步,“冷诺, 你这是在怕我么。”
冷诺打着牙床, 咯咯作响没说话。
“别再着凉了。”林宽还是上前一步,帮冷诺盖上了被子。
冷诺实在不愿意再看见林宽这两只染了血色的手, 她从脑门子上把毛巾往下一摘, 丢给了林宽。“你站那儿说话。”
林宽接过来毛巾,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明白了冷诺的意思, 打开毛巾上把手擦干了, 这才缓缓张口。
“冷诺,张梅霞难产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暴风雨,我赶不回去。”林宽转身搁下毛巾, 眼神略微严肃。
“你不用多想, 在这里女人生孩子都不容易。即便顺产, 婴儿的死亡率高达26。每4个婴儿中, 就会有一个没机会活下来。”林宽不是在跟冷诺讲学术, 却是一副讲堂里林医生的神情。
林宽轻轻皱了皱眉,双眸深阖, 低语道:“人已经没了。你难道还是关心她的吗?”
冷诺摇了摇头,没再追问。她并不想跟林宽讨论医疗问题。
她累了。心累了。
认识了林宽这么久,还曾一起走进过一场婚姻,她看得懂林宽微小的神情变换。
刚刚也是太急太气了,一股脑儿的把什么话都冲着林宽说了出来。
就算张梅霞是不可避免的难产,她是个搞建筑的,是个只相信数据信仰科学的设计师。
不信什么报应,更不信谢然告诉她的,张梅霞父女都是遭报应了。
“我和谢然,跟张梅霞她爸最后坐的同一辆卡车离开的可可西尔里。”冷诺淡淡的。
“你想说什么?”
“那辆卡车是新换的胎。”
“这里的路,你们不是更清楚么。那你和谢然算是幸运了。”林宽的心思不在说话上,他又摸了摸冷诺的额头。
“林宽,车胎,是谢然换的。”
“哦?”林宽的手停住了。
“应该是新胎才対。”
“噢。”林宽站起身,去端起了水盆子,背対着冷诺,“我出去把水换了。顺便去看看大哥怎么去了这么久。生病的时候,别提死人了。不吉利。”
没等冷诺再说话,林宽已经出去了。
不吉利?林宽一个医生,可从没听他嘴里说出来个不吉利。
不过,总算清净了。
林宽出去了。
这应该就是冷诺想要的才是,她躺在被窝里,看着圆顶帐篷的天棚,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赶紧把推下去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再盯着棚顶的时候,又觉得好像坐在了旋转木马上,头晕的厉害。
等冷诺再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
帐篷里面还生着火炉,外面太阳晒得暖暖的。
冷诺觉得头不那么痛了,伸出被窝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你怎么还在这儿?”
一睁眼,脚边坐着的竟然还是林宽。
“大哥,他没回来。”
“林枫没回来?”
“问过队里的人了,好像是路段上出了点事儿,有大庆跟着。说是3号就回来。”
3号,那就开工了。
“那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好了就走。”
“我好了。”冷诺句句不让。
“那把饭先吃了吧。”林宽也不是商量的好脾气,声音却是温柔。
本来还想堵着气干脆把他一鼓作气赶出去,不争气的肚子先叫了。
好香!小米粥。
天天酥油、糌粑,冷诺好久没喝过米粥了。
端到冷诺眼前的小米粥一看就是熬了好久,上面一层淡黄色的诱人米油。
闻着香喷喷的,让冷诺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林宽没说话,扶着冷诺坐了起来,已经舀了一勺粥送到了冷诺嘴边。
这霸道的勺子贴在唇边,张嘴说话也只会狼狈的让米粥粘在牙上,冷诺推不过他,只好顺着林宽的手吃了一小口。
“怎么?烫?”
冷诺摇了摇头。
林宽手上的动作不停,连贯又娴熟,冷诺一连又吃了几口。
嘴里塞满了,林宽才放下勺子。
“你在哪儿弄来的小米?”冷诺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挤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