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署里,荔知严令众人不得议论前朝政事,官署之外,荔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她才是后宫里对前朝宝藏最为关注的人。
整个上午,荔知都在思索,葵县是否就是前朝末代皇帝南逃时选择的埋宝地点。
以至于直到在御花园里狭路相逢,荔知才发现谢凤韶从正前方走了过来。
看清来人相貌后,荔知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抱着一坛花,便下意识地行礼退让。
谢凤韶却停在了她的面前。
荔知垂着眼睛,只能看见他衣袖上沾染的泥土,以及怀中的陶土花盆。
谢凤韶没有主动说话,她只能率先开口请安。
“嗯,我很好。”谢凤韶踌躇片刻,说,“你现在忙吗”
“奴婢能为凤王做什么”
“我刚刚从玉山行猎归来,在山上发现了一株白日也在开花的昙花,觉得十分稀奇……便想到了你。”
谢凤韶手中的花坛出现在荔知的视野之中。
细长的叶片,小小的白色花朵,羽毛一般的花瓣,幽幽的芳香,猝不及防地忽然占满荔知的感官。
“……送给你。”他略微局促地说。
荔知心中惊讶,面上平静依然。
“奴婢不敢承受凤王厚爱。”荔知屈膝行礼,婉拒道,“怡贵妃爱花之名远扬,一定比奴婢更想见识此花的风采。”
“母妃有那么多花,不差这一个。”谢凤韶劝说道,“这花是我亲手挖起来装入陶盆,又一路抱着入宫的,你就收下吧。”
荔知听了这话,更不敢收。
他这一路上,不知被多少人看见,她要是收下昙花盆栽,岂不是马上就会全城皆知
“凤王的心意奴婢心领了,这花还是送给怡贵妃吧……”
“你就收下吧!”
“奴婢不敢……”
“你——”
几次推拒,昙花在一推一送间忽然垂直落了下去。
砰的一声,陶土花盆碎成几块,里面的土和花一起落了出来。泥土溅上谢凤韶和荔知的鞋。
荔知心里一跳,连忙跪了下来。
“凤王恕罪,奴婢……”
“你一直想方设法避着我。”谢凤韶的声音紧绷,充满克制,“为什么”
荔知根本不知道前情,不敢冒然答话,只能低头沉默。
洁白的昙花染上尘土,横亘在两人之间。
她忽然被强硬地从地上拉扯了起来。
“我不喜欢你跪我。”谢凤韶咬牙说。
“……”
“你离京之前,我派人去狱中问你是否愿意金蝉脱壳,你为何不走”
荔知再也抑制不住惊讶,抬起眼睛对上了谢凤韶的眼睛。
“那名狱卒,是凤王的人”
“你被打入大狱的那段日子,我一直在想办法救你。可我那时尚且年幼,无力改变父皇的决定,只能买通刑部大狱的人,想要在离京的路上用一名死囚犯将你替换。”
买通刑部大狱,替换流放犯人。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即便是贵妃之子,若是此事曝光,以皇帝刚愎自用,疑神疑鬼的性格,即便能留下凤王头衔,此生与东宫也是无缘了。
凤王所冒风险之大,让荔知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她和狱卒的对话,除了彼此,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时,她满心都沉浸在自己的复仇里,像墙角的一只蜘蛛,蛰伏在自己的世界里,仔细而缜密地安排着离开京都之后的每一步路。
隐姓埋名,苟且偷生非她所愿。
所以她当时想也不想便拒绝了,甚至没有仔细推敲来人背后的身份。
一直以来,她都缄默不语,直到今日谢凤韶将旧事重提。
“……凤王为何要为我铤而走险”荔知怔怔道。
谢凤韶的眼中闪过一抹受伤。
“……你真的不知吗”
荔知迟疑着正要说话,一群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刚一回头,便看见明黄的衣袍从月亮门后走了出来。
在谢慎从身后,还有穿着官服的谢兰胥,以及乌压压一群宫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砸碎的昙花就在两人脚下,荔知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昙花,只能先向着谢慎从的方向行礼。
谢凤韶见到皇帝,有些意外,但并不慌张。
“儿子给父皇请安。”他行礼道。
谢慎从看着眼前这新奇的一对组合,眼神在地上的昙花上转了一眼,笑呵呵道:“真是稀奇,你们两个怎么聚在一起了”
按尊卑,荔知等着谢凤韶先说话。
“儿子来宫中来给母妃请安,碰上荔宫正就说了几句话。”谢凤韶说。
荔知接着说:“奴婢检查了冷宫的季度供应,正要回宫正司,便碰上了进宫的凤王。”
“那倒是巧。”谢慎从说,“地上的昙花怎么回事这昙花倒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