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散去,任心扶着祝离川面色凝重,不断用灵力浇灌他的伤口,不过几息时间鲜血浸溼半身衣裳,脸色惨白却还是强撑着笑:“师傅闲云仙”
温容赶紧凑近询问:“师傅他什么状况?”
任心沉默又尝试为他治疗伤口,然而那鲜血溃堤般无法止住。
任心指尖轻点胸口上的银匕首,异常平静说道:“没救了,此刃名为散魂,一旦插入心口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他的七魂叁魄正在一点一滴消逝。”
“看来,明阐宗是打定主意想剷除你。”
“师傅,你在开玩笑吧?对吗?”温容如遭雷击伸手按住伤口,尝试为其止血,却徒劳无功。
祝离川作为当事者反而安慰温容:“师傅肯定在吓我们。”
任心动怒妖相半显:“蠢货,枉我费尽心思教授你,事到如今你心里也没个数吗?”
祝离川这才后知后觉接受自己会消失,他摸向心口还想着温容的手怎会那样温暖,原来是他凉透了,无法逃避的现实呈现在面前,祝离川觉得全身都在被割裂,却感觉不到疼痛,眼睁睁感受自己不断被分解。
人之将死,一生的跑马灯如白驹过隙,虽然短暂但他不后悔。
视线越来越暗,耳边还听见讨论声,讨论者要如何救他。
发紫的嘴唇颤抖说道:“师傅有天我又闯了祸,师傅曾指着我的鼻子骂是:『蠢货,毫无可取之处,做什么错什么,此生要能做对叁件事,算我服你』。”
祝离川一顿,发出痛苦的喘气声,倒吸一口凉气继续说。
“如今我终于做对叁件事,师傅应当称赞我。”
“其一是拜您为师,其二是相信闲云仙为善,其叁救下闲云仙。”
祝离川看不见四周,任心没有回答他,祝离川便握住温容的手:“闲云仙我也能叫你温容吗?”
温容鼻腔发酸:“我没说过不行。”
他又问:“温容,你能叫一次我的名字吗?”怕温容忘记祝离川还特意补了句:“我叫祝离川。”
才说不想有人牺牲,眼下又一个祝离川,温容泣不成声一遍又一遍喊着祝离川的名字。
祝离川咧开嘴笑得有些憨厚,他的一生除了这叁件事,剩馀全是错误,总是好心办坏事,直到有天他发现自己终于做对一件事,『相信闲云仙是个好人』,他欣喜若狂,恨不能跟其他人分享这事。
几乎是见人就说,华山上无人不晓得他是闲云仙最虔诚的信徒,可因为他,闲云仙也被蒙上了层『怀疑』,如同放羊的孩子,其他人都不相信他,反而还怀疑闲云仙是哪个不入流供奉出的邪神,闲云仙那么好的神,怎可以被污衊,所以他极力想证明闲云仙,更加卖力推广云州城万鲤川畔的闲云仙。
如偶然间发现稀世珍宝的孩子,不停向人炫耀,终于在他的努力下,开始有人信任她,像信她是个好人。
祝离川虚弱得只剩气音:“温容别愧疚,能用我碌碌无为的一生,换你平安,我很荣幸。”
祝离川握的很轻,温容颤着手:“祝离川谢谢你谢谢你对不起如果我”
“没关係别愧疚”
“最后往后徒儿不在了,师傅务必注意身体健康。”
沉默以久的任心如被点燃引信的炮竹炸开,扯着祝离川的衣领骂道:“蠢货,早告诉你,远离河川为师为你取这名字便是要你记在心上时刻铭记你屡劝不听,我早说过可你”
祝离川原本是个没名字的小乞丐,因轻信山下说书人说徒手攀登上华山,就能入仙门,所以咬着牙爬上华山山壁,幸而被任心收入门下,入门时任心给他算了一挂,说是他此生注定一事无成,不宜近川,否则会招致祸端。
温容扯住任心的袖口摇头制止道:“师父别这样,这是最后了。”
经过提醒任心才稍稍回过神,他捏着眼窝叹息道︰“人到临头还是这么蠢,我是半仙怎么可能需要注意身体,凡人的感冒什么的都不可能,我哎蠢徒弟真蠢 。”
“徒儿不孝徒儿天资愚昧,也只有师傅不嫌弃收我为徒”
任心一人孤身多年,修为始终停滞不前,任天提议让他收个徒,看看人间所谓喜怒哀乐等情感,起先任心也没在意,又一人过了数百年,终于一天遇上抱剑的陆谨行,觉得有趣便收回山上,岂料这娃子比他还不正常,后面又收了两徒弟,日子虽吵闹倒也不错。
一向清心寡慾未曾领悟人间至痛,短短几年间静如止水的人生跌宕起伏如惊涛,任心初次见只剩一口气吊着回华山的陆谨行,那时内心毫无波澜,于是他以为自己对于徒弟更像是养宠物般,死了兴许会难过片刻,但不过叁两天就能恢復如常。
兴许是浅意识里相信陆谨行不会那么轻易死亡,兴许是自负,就像此刻,他明知祝离川命中死劫与河川有关,却还是放任他,只因他觉得,有他在不会出事,纵是出事也能平摆,他已是半仙之体,纵是死了也能救成活的。
终究是过于自负。
祝离川蠢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