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结束会议后已经是凌晨了,他直接到萧雨澈的公寓去。从认识还是学生的萧雨澈开始,无论是小宅还是大屋,小杨一直都拥有他家钥匙备份。一开始是纯粹因为方便作为经纪人的工作,后来他成了比家人还更像家人的存在。
虽然不曾明讲,但他已经认定自己是萧雨澈没有血缘关係的哥哥。
他把门推开,屋内开着暖色的小夜灯,客厅的摆设改变了,他可以猜到萧雨澈大概做了一个晚上的家务。他悄悄登上楼中楼上层的睡眠区,床边柜上摆了半杯水和安眠药瓶。他掀开被子看那人的脸一眼,虽正睡得熟,眉心却微皱,他用手指揉了揉,见其舒展开来后,他到楼下的长沙发上躺下,准备小憩片刻。
萧雨澈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挣扎许久,终于有办法站起来,拉开窗帘,阳光顿时照亮这个只有他一人的空间。
从浴室出来后比较清醒了,他发现餐桌上有一份快餐店的外带纸袋,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我下午过来。明天开记者会。杨。』
他拿着纸袋到阳台去。阳台里没有任何傢俱,他席地而坐,打开纸袋拿出汉堡盒。看着远方景色,想到了跟吉米那天在酒店阳台的打闹玩笑,他嘴角勾了起来。
如果只有他一人的话,他是不会到阳台来的。在他的记忆里,他在阳台时从来不眺望,只有俯视。在那些一次又一次被关在阳台外的日子,他蹲在栏杆旁,看着楼下小小的、在移动的车和人,想像自己就这样跳下去的话,会不会造成别人困扰。
他记得自己总是不哭,也不感到伤心,有的只有困惑。他知道他还活着,但周遭世界很遥远,那从不掩饰对他憎恨的眼神,还有恶毒的语言,彷彿隔了一层浓雾。
直到有一天,学校里一位实习老师将要期满离开了,他在最后一天上课时,带了一把吉他自弹自唱跟学生同乐,当作告别礼物,那些音符划破了他世界里的浓雾,直达内心深处。他当时第一次大哭了起来,他还记得那时候,那位实习老师和同学们都被吓得不知所措,最后老师让他试着抱吉他弹弹那六根钢弦,他才破涕为笑。
原来世界还有那么美妙的东西。
如果有讨厌的事情,只要用美好的回忆覆盖就可以了。他的世界从此充满各种音符,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以旋律的形式宣洩出去。
音乐救了他,而那位有点傻气的年轻人为他的世界带来光彩。对方可能不知道,每当那双像狗狗一样真诚又单纯的眼睛望着他,他就能感受到平静。因为他,雨天不再Yin鬱,海洋辽阔美丽,阳台也可以很明媚。
他舔舔手指上的酱汁后,把纸盒都压平,再装进纸袋里。今天的天气更冷了,穿着单薄居家服的他打了个寒颤,缩缩肩膀,抓着纸袋进去室内。
『我醒来了,刚吃过早餐。你在干嘛?』他给吉米发个讯息,然后环视四周,盘算着今天要做些什么家务。小杨正在为他辛苦打先锋,他必须要尽力维持自己的情绪平稳,不能让那不受控的脑子浪费大家的时间与Jing力。
「你要发疯也要等这事过去了才疯啊。」他自言自语。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戴上蓝牙耳机,按下通话键。「嘿,吉米。」
『早呀雨澈,我正在往练团室的路上。你昨晚有睡好吗?』
「我昨天结束跟你的通话后就直接吃药去睡了,只是每次吃了安眠药,早上起床更难了。」他走上楼,打开壁橱,决定要换被单。「小杨早上来过,我没发觉。他留纸条说明天要开记者会。」
『欸??』
「不好意思,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家里的事,我应该要先告诉你的。」他记得他买过一套深蓝色被单,他想要换那套。
『没关係,等事情告一段落后,你在慢慢跟我说,不急,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
「对我那么盲目吗?哎,到底去了哪里?!」他把上层壁柜的门都打开,里面的物品都翻乱,一包装着厚重窗帘的真空袋碰的一声滑落到地面。他顿时感到一股焦躁从胃部升起。
『怎么了?先坐下好吗?深呼吸。』
「我想要换被单,但找不到想要的那套。」他坐到床边,懊恼地把头发拨乱。「你知道吗,亲子关係从来就不对等,父母可以选择要不要生小孩,而小孩只能被动接受,无论如何被对待,还必须感恩怀德,歌颂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电话的另一边在静静聆听。
「我没有错,我不会低头。我就是不孝又心胸狭窄怎么样?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吃瓜群眾,凭什么要我原谅伤害我的人?父母都是为了子女好,只是方法不对?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真令人羡慕。」
萧雨澈抱着头,沉默了一段时间。
「抱歉,突然就向你抱怨,尷尬了。」他站起来,决定放弃寻找那套深蓝色被单。
『不,我很乐意听,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真的,拜託你,跟我说。』
「嗯,谢谢你。」他选了一套浅橘色,上面有几何图案印花的被单。「你现在到练团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