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瀏海盖住了他的双眼,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用双手捧住我的左手,轻轻搓揉着,虽然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我却明白那是多么温柔的触碰。
「吴邪……」
闷油瓶欲言又止,抿起嘴唇,却接不下话。
「什么?」
「……」
「怎么了?你可以直接说。」
「……对不起。」我似乎听见他这么说。
「为什么?」
闷油瓶搓了搓我的左手,彷彿逃避什么似的移开了视线。
「你的左手……」闷油瓶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非常快速的说道:「你的左手救不回来了。」
我沉默了一下,其实我并不惊讶,在蟞蛊咬我的时候,那种彻骨的撕裂感就已经暗示我,我有什么东西不可挽回的,永远的失去了。
所以,我只是淡淡的对闷油瓶说:「我知道了。」
闷油瓶搓搓我的手,似乎还想继续解释,但是他的话语却有些凌乱:「蟞蛊……蟞蛊啃食……你相信灵魂吗?蟞蛊以灵魂为食……你左手的灵魂……外貌上看起来完好无缺,但……」
「喔。」
闷油瓶又搓了搓我的左手,我看着他,意识到其实我比他还能接受这件事情。或许是因为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我在被咬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但,也或许,我清楚的知道,除去我的左手,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也同样永远的失去了,只是我现在还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而那件事情,远比我的左手更令我掛心。
心里若隐若现的失落,微微的抽痛。为什么?
「别担心我,我没事。」我对闷油瓶说道,考虑了一下,补上一句:「也别怪你自己。」
闷油瓶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对上我的视线。
我看着闷油瓶将手扣在我毫无知觉的左手上,不知道什么缘故,我莫名的想起了胖葵。她总是风风火火的粗莽,有时候她会拉着我的手在犯罪现场或是警厅里到处跑,我总是开玩笑的说,我的手快被她拉断了。
现在我的手真的不能动了。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会怎么反应?她会说什么呢?
然后,像遭受雷击一般,我突然明白我究竟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我想,我背叛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我曾经多么的无法原谅二叔三叔,多么绝望的想要逃离我父亲,甚至整个家族,解子扬的死是我无法接受的,我无法原谅自己的存在。我活着,我却不想活着,不想活一个背负着另一个人的牺牲而换来的生命。
但是最后,我却选择了活下去,我选择了家人,眼睁睁的看着解连环在我的面前死去,甚至连伸出手帮他移开石块都不愿意。我只是默默看着,看他死去,什么都没有做。
我并不后悔,但是却还是这么的难受,我终究背叛了什么。
那么长的时间,我曾如此一意孤行的坚持。但是,现在呢?我的确告诉三叔我要回家,但是我真正原谅他们了吗?解子扬的事情,可以这么一笔勾消了吗?
如果是胖葵,她会怎么样回答我?很久以前,当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是不是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当时胖葵怎么说?
──类似一种权衡吧,究竟是想要往哪边走,究竟是哪一条路对我而言比较重要。做出了选择之后,就硬着头皮走下去,仅此而已。所以,就算放弃了那么多,怨恨后悔什么的,却也不会去想……不能回头,不能回忆,不然一想,泪水就会掉下来……
胖葵觉得,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不再回头吗?但是我背叛了什么,我千真万确的背叛了什么啊!怎么能够随随便便的拋弃过往,毫不回头,毫不回忆,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就这么继续呢?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胖葵,我要怎么办?
究竟为什么解连环当时没有拦住她呢?为什么反而给了她一把枪,要她过来找我呢?如果解连环不让她过来,胖葵就不会死了。
是啊,胖葵死了,再也不会对我说话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突如其来的悲伤排山倒海,我开始痛哭,好像想把之前没哭出来的也全部一次发洩出来。我难过的无法自己,狼狈的用右手擦去滴下的泪水和鼻涕,以口抽抽噎噎的呼吸。
彷彿在这一剎那,我才真正的体认到:胖葵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吴邪,」以一种很轻的语调,闷油瓶单手握住我的肩头,问道:「怎么了?」
我哭得无法组织我的语言。
「……是左手吗?疼吗?」
我用力的摇摇头。
「……死、死了……胖葵……死……」
我试图擦乾眼泪,却怎么样都没办法克制,泪水如溃堤一般无法压抑。可是我也知道,不应该对闷油瓶这么说,他会误解的:「我……没事……也、也没有……怪你……」
胖葵是在跟闷油瓶争夺七星疑棺阵时出事的,我一度认为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对这件事释怀,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