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决定,我是没有办法逃避的。」
「但是,我还是逃开了。」三叔自嘲的笑了:「我想我是一个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我只需要我要的,部分的结果,就已然足够。我想要你活着,你活着了。我想要解连环活着,他活着了。但我想仅仅是活着,对你们而言,是不足够的,对吧?」
「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够活在一个没有那么真实,但是快乐许多的情境里呢?为什么你们不能妥协呢,那怕只是一点点?你父亲、你二叔、还有我,为了活下去,妥协了这么多。我们经歷了这么多的哀痛,想让你们过一个单纯一点的生活,难道错了吗?」
不,三叔,你的事情,我想,问题的癥结点不在这里。问题的癥结点在于,三叔希望我活着,拿解子扬的生命去换了我的之后,却还希望能够保留着解连环这个朋友。但这是不可能的,相抵触的两件事情。
有太多的时候,我们什么都要,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然而,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哥……你父亲,大哥他……大哥他牺牲了那么多……有时候我常在想……」三叔一隻手插进发间,似乎想要藉着顺头发这个动作,摆脱某种烧灼的情绪:「我是不是也能稍稍回报些什么,你懂吗?我的确不理解也不认同他,但是我并不是不尊敬他,更不是对他的牺牲无动于衷,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
不知道,该怎么把缺欠我父亲的都还给他吗?
我忍不住怀疑,三叔对瓜子山尸洞展露兴趣,想要找出杀害我爷爷的人,是不是也是他试图偿还的举动呢?如果没有人杀害长沙狗王,吴家就不会倒了。如果吴家没有倒,我父亲就不需要牺牲自己了。所以,只要找出肇事的元兇,杀掉对方,是不是也就做了什么,偿还了什么?
三叔,是这样想的吗?
我绝对不会假装自己多么的瞭解我父亲,但是难道父亲要的,仅仅是如同偿清债务一般的回报吗?在这个事件里,父亲也暗地与解连环斡旋斗争。很显然的,他会和解连环槓上这件事,代表他很清楚三叔和解连环的纠结。但是,他派出了二叔与三叔都不知道属于他麾下的黑眼镜帮他办事,他为什么这么做?
有没有可能,其实父亲非常清楚三叔的动机和心理,才派出谁也不认得的黑眼镜,如此一来,他既可以在能力范围内保护他的弟弟,却又不至于伤害他们的自尊心?
父亲,是这么盘算的吗?
我不知道,只能猜测。我对父亲,竟是如此一无所知。
看着三叔,我不禁想,有些时候我真的非常怀念当小孩子,毕竟小孩子是那么的得天独厚,想哭的时候就尽情的哭,想撒娇的时候,也可以毫无顾忌的撒起娇来。长大了,就必须因为这样的约束,或是那样的期待,去压抑自己的焦躁与不安,将真正的自我埋藏在层层客套和偽装之下,好让自己不受伤害。
非但不直接,还极度拐弯抹角。人跟人之间的距离便渐渐拉开,直到我们再不能触碰彼此。
所以或许、或许不是三叔不理解解连环,也不是解连环错了,或许只是……因缘际会,就错过了,错过了那一个能够彼此沟通和互信的时机。
然后很多话,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很多伤痕,就再也没有办法弥补。
我走上前,默默靠近三叔,将手搭上他的低垂的肩膀。三叔的肩头不知怎么摸起来有些单薄,我端详着他脸上的皱纹,凹陷的眼眶,和未刮的鬍渣。我忍不住想,其实,三叔也老了。这个观察让我心头不知怎么的一紧。
「我们走吧。」努力克服涌上喉头的紧窒感,我挤出这句话:「我们……回家。」
三叔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缓缓出现我熟悉的光亮:「……回家?」
「嗯。」
回家,我要回家了。
我伸出一隻手,让三叔扶着我的手臂,慢慢的站起来,三叔稍微踉蹌了一下,他的手在颤抖。
「让我稍微……稍微埋一下……」三叔沙哑着嗓音,弯下腰,将四周的沙土抓起,洒在解连环的尸体上。
解连环失焦的双眼睁的大大的。我感觉有点不舒服,便伸手想帮三叔快快埋了解连环,但三叔却阻止了我。
「我自己来。」
我依言朝后退了几步,默默凝视三叔佝僂着,一点一点,用沙土掩埋解连环。
闷油瓶走到我的身边,伸出手,一言不发的扯下我一边袖子,撕成暂时的绷带,开始帮我处理左手被枪打穿的伤口。我原本想阻止他的,毕竟他身上的伤比我严重太多,但是闷油瓶的表情极端严肃,特别是当他触碰到我已然失去知觉的左手时,他的神情几乎凝结。
「你遇上蟞蛊了。」
闷油瓶低语,却不是一个问句。只见他手上沾着自己的鲜血,飞快的在我左手臂上画着什么。
「嗯。」
不管闷油瓶在做什么,我左臂被咬伤的截处痛感正在迅速消失,不过左手麻木的感知依旧没有回来。
闷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