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旁的书怀学长面对「另一边」是处于中度盲聋状态,听得模模糊糊,我只好再原原本本转述一次给他听;愈听他的眉头就愈是纠结,貌似想起什么不太好的记忆般,连脸色都沉了下去。
我立刻噤声。因为每个人的想法不同、立场不同,看事情的态度就会不同,我尚能理解那个男生的心情,是因为我可能和他拥有差不多的背景,不过我明显比他多了更多牵掛。至于书怀学长……
他大概,不能理解自愿放弃生命的人吧,毕竟他的亲妹妹想活都活不了啊。
于是我没再说下去,转向了直属学长。
「所以,他是自己一个人?」我不着痕跡将自己的身家背景透露出来:「那跟我一样,都是在育幼院长大的吗?」
此话一出,眼角馀光果然瞥见了书怀学诧异地抬头,盯住我。
我转头微笑对他耸了耸肩,又将视线移回直属学长身上。
「不是。」直属学长朝我摇摇头道:「他出生在单亲家庭,母亲是未婚妈妈,不知道爸爸是谁。妈妈去年……身兼多份工作太过Cao劳吧,在工厂里猝死了,死后是留下了一大笔存款给他没错,谁知道银行卡居然在他舅舅手上保管,后来找了各种理由塘塞,就是不还他。」
「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要回来吧!」我脱口而出,又随即捂住嘴。
好吧,或许男生可以请人帮他把卡要回来,不过请谁呢?而且请人想必也得花钱,他哪来的钱?又兼法律上未成年,更是寸步难行。
长者总是能以相当冠冕堂皇的理由压制晚辈,无论出发点是好,或是坏。
除此之外,稍后我也从直属学长颇有深意的眼神,以及小Yin差居然开始冒泡泡泪的表情中,明白了男生拿不到卡的原因。
──说不定,他的舅舅不是不愿意还他银行卡,而是不能还,恐怕里头的财產早就被领空了吧,没留下几毛钱给他。
或许,就是猜到连母亲的亲人都将她拚命赚来的辛苦钱抢走,而且连最在乎的女生……阳寿也尽了,才会让他彻底感到生无可恋。
「对了,学妹,」直属学长忽然像想到什么似地问:「最近梧桐……不,学校那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什么样的事啊?」我一头雾水地将问题丢回去。
「你能这样问,那代表没想到什么大事啦,哈哈哈!很好很好!」直属学长往我背上猛拍,我登时咳出声来,真的很想请他至少顾虑一下我是个女孩子。
可是没关係,他没顾虑,总会有人顾虑到。书怀学长一秒就将他的手从我背上捏开,很感冒似地瞅着他,头发只差没竖起来。
「不要打她!」嗯,看来是真怒无误。
可惜,直属学长一句话就完败了书怀学长。
因为他灿笑着问:「你是谁?」
我实在不想理会一边一个要我说明的眼神,转向了斜前方看好戏的青年说:「请给我一杯冰水,我须要冷静一下……」
傍晚的时候,我跟书怀学长啟程返回学校。
离开前,我还特意远远地、无声地问了那男孩一句:「不后悔吗?」
他似乎为此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才用嘴型给了我一个「不」字,接着冷硬地撇过头。
而我当然不可能干涉他的决定……不如说,我也没这个权限能够更改。
偶尔会听人说「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当然大多都是玩笑话或自嘲。不过从我这种人所能看到的角度而言,并不是死了就一了百了,死后的确不必再承受某些作为「人」所要受的苦痛和忧愁,但死后,新的烦恼和问题也会接踵而来。
但我毕竟不是他,即使心境再类似,我也无法完全体会他的想法。
所以,就这样吧,他有自己的选择,而且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人的心很小,真的无法在乎太多、考虑太多,否则……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那就太多了。
回程路途上,原本以为书怀学长会追问关于他稍早知道的事情,哪知他一句都没有提,彷彿没有特别在意似的,虽说有点惊讶,但老实说,我的感觉还不赖。
是啊,在育幼院长大又如何?不知道我的父母亲是谁又如何?
萧以柔就是萧以柔!
可是书怀学长明显被我直属气得不轻,除了「你是谁」之外,又被他取笑是「半调子」,而且我不帮忙说话只管喝茶,书怀学长整个人鬱闷到不行,最后乾脆一路沉默到底,也不开口了,只听我、直属学长和Yin差聊天,害我感觉不太习惯,有点怕他真的把直属学长说的话放心上。
坐火车时也是,他一直维持着沉思者的姿态,我很想试试他到站时会不会肌rou僵硬……后来还是作罢了。
我学小Yin差用手指戳了他两下,「学长,还在生气啊?」
书怀学长抬起头,颇幽怨地望了我一眼,又叹出一口气,最后才摇摇头。
他这到底是有没有生气啊?
我满脸狐疑,正想出声,就听他慢悠悠地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