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沅绾被这叫声震得心慌, 正想认命叫车夫往回走,亭内又高哭一声。这一声,把崔沅绾的心震得心惊。那声音有几分熟悉。崔沅绾索性闭眼静思想着, 那声音,正是夏昌手下的六姨娘。六姨娘虽是丰腴, 可她那声音细得紧,跟崩紧的弦一般,叫人听过便不会忘。“你在这处等会儿, 也别站着歇,瞧瞧有没有近路能绕回去。”崔沅绾下车, 对车夫说道。车夫知她心情不好,这会儿也不敢再惹她,忙点头说好。走进才听清楚把亭围得水泄不通的一群人在嘀咕着什么。“这妇人可真是不知廉耻, 光天化日下竟与扫地的汉子勾结在一起, 在草丛里做下流事。”“看她白胖,满身珠宝, 怎么会跟汉子在一起?”“这处僻静,我是无意经过听见这草丛里的yin|哦声, 知道出什么坏事了,赶紧叫人来看。这妇人做了这档子不要脸的事, 别人没说几句难听话, 自己倒先疯了。衣衫不整瘫坐在亭里, 哭喊声不停。”七嘴八舌, 围观者又是妇人居多,想必都是哪家官的妻妾罢。“亭里那人都说了些什么?”崔沅绾站在外面, 踮脚也瞧不见里面半点景象。挤也挤不进去, 索性随意捞了个人问。“我来得晚, 也没听见她说什么。”被问话的妇人转身一看,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一时看痴了来。“诶,你听到这疯妇方才说什么了么?”那妇人又往前戳了下一人的背,动作熟稔,说话大方,想必是认识的人。“那妇人说自个儿冤枉,正在路上走着,便被一浑身馊味的汉子扑到在地。等到她再有意识时,就发现汉子趴在她身上做着苟且事。那妇人我认得,是夏长史家的姨娘。夏长史最厌不守妇道之人,妇人觉着自己小命呜呼,竟疯了来。”前面那人说罢,往妇人身旁随意瞥了眼。瞧见崔沅绾站在那处,淡漠的脸上瞬间挂满了笑,“晏夫人,快来快来。”不等崔沅绾反应过来,前面那人便把她拉了过来,一下忘了身后的妇人好友,眼里只看得见崔沅绾一人。原本崔沅绾的身份说出来足以叫这一圈的安人艳羡,说出来后便会迎来一波又一波的攀缘附会声。不过眼下周遭人自然将心思放在了六姨娘身上,这话也并未引起轩然大波。“晏夫人,竟在这处遇上了你。”那人颇为热情,不过初见,便握着崔沅绾的手兀自说了起来。“夫人是……”崔沅绾瞧着面前热切的妇人,这张脸满是笑意,可她却从未见过。仔细想了一番,还是没见过。“晏夫人常居汴京城,定是不认识我这般常居在外的人。”妇人笑着说,“我郎婿是苏州判官尧时,跟着知州来官家面前商议苏州建堤的事,我也跟着郎婿过来,来这儿看看娘家,也是来放松一番。苏州前些时日下了好几场大雨,湖中淤泥多,官人为此多夜未得酣眠。官家念他辛勤,叫他来玉津园歇息几日,我也就跟着过来了。”“原来是尧夫人。”崔沅绾面带微笑,一面说着场面话,一面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妇人手里抽了出来。“晏学士是出了名的宠妻,学士百依百顺,什么好的都不吝啬给晏夫人,当真眼煞旁人。”妇人也无意再说客气话,夸赞几句,露出目的来,“我官人与学士也称得上是忘年交。当年学士殿试前曾有一处疑惑,我官人给解开了来。学士当真是一点就透,那年进士榜一,是鲜衣怒马状元郎。只是后来官人调到苏州去,一去经年,后来便没了联系。”妇人又握起崔沅绾的手来,讨好地说道:“我家官人身子不好,在苏州不知得了多少次shi热病,病中也不忘父母官的本分,依旧辛勤办着公务。日复一日,身子早熬垮了下来。这次来汴京,也是想得几张荐名状,再回到汴京来当京官。晏夫人,当年学士尚处低微之位时,我官人帮衬了下。虽不是大忙,可也有苦劳。眼下我官人举步难行,晏夫人看,能不能……”“自然,这忙纵是我不说,官人也要帮的。”崔沅绾不欲同她多说,抽回手来在袖里藏着,不愿再露出来。尧夫人面目和善,她先前曾在王氏口中听到过此人的风闻。尧夫人是下嫁,与尧时琴瑟和鸣,当真是一对璧人。尧夫人出身大家,见多识广,婚后帮衬夫家不少,更是陪着尧时从小官做到一地判官,乃至京官。王氏说,尧夫人先前是黄花闺女时,自视清高,不愿与京中一众贵女拉帮结派。成婚后哪怕食不果腹,也不会开口求人。然这般要尊严要面子的人却为着郎婿妥协,傲骨不见,逼着自个儿变成市侩妇人样。何况尧时本身高风亮节,荐名状无需靠找关系凑齐。尧夫人也是图个心安而已。晏绥在她面前常做邪事,为人处世上却从不含糊。该报的恩,就是再小,也要报。她在尧夫人面前做承诺,也不会是一句空话。亭外众人正云说纷纷时,亭内又传来一道哭嚎一声。用身旁生人的话来说,便是杀猪叫。“天也!地也!你不长眼!我这贱命能有本就不易,不过是一心??存活,你却要这般对我!”亭内六姨娘高声嚎哭着,似是要撕破脸皮,旁的再也不顾得来。崔沅绾只觉这声快要喊聋了她的耳:“她这般高呼,就算是真冤枉的,可若是吸引旁人过来,只会把事闹得更大。到时假的成了真的,便是有口也说不清。”“晏夫人,你定是不知这人先前是如何胡来的。”尧夫人说道。“此人先前是铁匠之妻,后来爬到暗中爬到夏长史床上做了些腌臜事。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竟叫夏长史痴迷不堪。此妇一面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