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迅速往观景台奔来,众人都以为是狩猎结束,回到围场大行封赏,但他们越来越近时,章婼汐却眼尖发现所有人面色都很沉重。章婼汐心中一紧,她下意识看向沈轻稚。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却见沈轻稚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沈轻稚的手很细,却一点都不纤瘦,反而显得修长有力,那并非软若无骨的手,章婼汐记得她捏着鞭子甩出去的手,肩膀也很有力气。她从来不是娇养在闺阁的小女儿,她是一路摸爬滚打,全凭自己才挣得如今荣华富贵的宁嫔娘娘。即便遇到再大的场面,沈轻稚端茶杯的手都不会抖。看到她这模样,章婼汐也渐渐安下心来。沈轻稚放下茶杯,看着众人道:“看来勇士们要回来了。”贤太妃却有些紧张,她对自己的姑姑叮嘱几句,让她派人看好一双儿女,然后便站起身,跟着众人一起来到了围栏前。所有未去行猎的王公大臣、嫔妃命妇等皆肃立在围栏之后,安静无声看着奔袭而来的勇士们。在勇士们身后,已经隐约可以看到皇帝陛下的仪仗。沈轻稚也不由眯了眯眼睛,她轻轻扶住贤太妃的胳膊,低声安慰她:“娘娘,兴许没有多大的事,娘娘莫怕。”贤太妃闭了闭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被人牢牢看住的儿女,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一刻,先回来的勇士已经列队在观景台前,而萧成煜的仪仗也停驻在列队之后。待众人皆站好之后,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将领踉跄地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噗通跪倒在了萧成煜面前。萧成煜骑在踏云身上,一身玄色劲装,他低垂着眼眸,薄唇紧抿,显得异常愤怒。在他身边,跟了两个面生的年轻小将。跪在萧成煜面前的,就是萧成煜的心腹,天佑朝最年轻的将军,奉天大营左都督李敢。沈轻稚一见到这场面,虽依旧有些紧张,却还是很兴奋。她面上不显,只面露担忧地看向萧成煜。而萧成煜此刻正居高临下睨着李敢。整个东安围场,里里外外数百人,此刻却鸦雀无声,无人敢说话。突然,一道马蹄声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拖拽着两个麻袋向此处奔袭而来。待那人来到近前,立即翻身下马,冲萧成煜单膝而跪:“陛下,惊扰圣驾的贼人已捉拿,还请陛下定夺!”此话一出,满场哗然。东安围场,里里外外都被奉天大营和两禁卫守卫,竟还有贼人敢惊扰圣驾?什么叫惊扰圣驾?这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地上的这两人怕是刺王杀驾而来。果然,在众人惊慌的视线里,萧成煜冷冷看着李敢:“李都督,你该当何罪?”——李敢触怒天威,渎职无能,又如何敢在皇帝陛下面前辩驳。故而他一言不发,只重重给萧成煜了磕三个头。只听嘭嘭嘭的声音响起,紧接而来的,是李敢低沉嗓音:“臣,知罪。”萧成煜冷笑一声。他横眉冷竖,头一次用那么凌厉的眼神看向在场众人,他眼眸中有着冰冷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在场的文武群臣,甚至就连年少的两个郡王也是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同他对视。尤其是二皇子顺郡王萧成烨,他面色苍白站在三弟身边,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几乎都要颤抖起来。可众人此时的目光都落在李敢身上,无人去注意吓得面无人色的萧成烨。沈轻稚遥遥看了他一眼,最终只是无奈地在心里叹气。萧成煜说的没有错,萧成烨自己放弃了唯一的生机,他胆小、懦弱,不敢反抗任何人。所以他也抓不住唯一能抓住的命局。此时,文武百官都不敢开口,倒是今日缉拿刺客有功的金吾卫指挥使韩成上前一步,跪在萧成煜面前。“陛下,李都督少时便侍奉陛下左右,武艺出众,忠心耿耿,后领命指挥奉天大营,也是战功赫赫,实在是年少有为,为吾辈之楷模。”韩成今年已经四十几许的年岁了,他比李敢大上十几岁,从先帝在时就是金吾卫的将领,一直到萧成煜登基为帝,他才被提拔为了指挥使。但指挥使只是正三品,金吾卫一共便只有五千人众,而李敢的左都督却是正一品,麾下有将士两万余。李敢还这么年轻,又是萧成煜潜邸时的旧臣,他的未来自不可限量。而韩成的未来却已经能看到头了。大抵到六十的时候,萧成煜会看在他一直兢兢业业的份上,给他一个都指挥使的荣官,让他光荣致仕。即便如此,韩成也经常跟同僚说自己特别知足,感念皇恩,一定会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他没有李敢那么敢想敢干,没有他胆大妄为,也么有他年轻肆意,他成熟稳重,为人低调,是武将里的老好人。他这个老好人,现在又在为李敢请命了。
他刚刚立了功,又是先帝在时的近臣,故而萧成煜对他也有几分尊重,这份尊重便体现在他话一说完,年九福就上前扶起他。而面对他时,萧成煜的面色就没那么冰冷了。“韩指挥使,你是老资历了,”萧成煜语气缓和下来,“今日若非你经验老到,察觉有异,否则不堪设想,朕还能不能还好站在这好说不定。”他这一说,朝臣们忙出声劝阻:“陛下请勿妄言。”“陛下息怒。”萧成煜自然不可能息怒。他目光冰冷环视一圈,那目光犹如刺骨的冰刀,扎在每个人身上。萧成煜缓缓开口:“朕年少登基,由太子位,持先帝遗诏继承大统,是当之无愧的继帝,朕知道……”萧成煜微微一顿,等了片刻才继续道:“朕知道,有些朝臣自觉自己是三朝元老,两朝重臣,自以为朕年少不经事,便想要妄图扰乱朝政,为所欲为。”萧成煜把手里的长剑猛地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