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词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就只她和洛长欢两人,别说那两个婢女了,就连知微都不知躲哪儿去了。
她今日穿的是轻薄的软底绣鞋,上面绣的蝴蝶振翅欲飞,一颗圆润的明珠若隐若现。
洛长欢捉住了她的左脚。
清词一急,手按在了洛长欢手上,道:“已经好了,不用再瞧了。“
那日事急从权也就罢了,今日,在他的宅子里,她不想他这般轻薄待她。
她的手形如兰花,纤薄秀气,许是在院子里坐了一段时间的缘故,泛着微微的凉意,垂睫不看他,语气却冷淡了许多:“洛长欢,我不是你素日里常来常往的那种女子。”
洛长欢心思一动,自从与她相熟之后,他几乎再未去过那些个地方,他问:“你从前见过我?”
清词抿唇不语,她亲眼见过他左拥右抱,再有萧珩的助攻赵剑,在她认识洛长欢之后,更是将洛长欢流传在外的事体打探得清清楚楚。
洛长欢有些尴尬,原来世间有些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彼时年少轻狂,我不知会遇上你。”他反握住她的手,“阿词,我想你能感觉到我的心意,我待你并非一时兴致,逢场作戏。”
他语气真诚,轮到清词尴尬了,她试图抽出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词,我知你有顾虑,对我亦有疑惑。”洛长欢唇边溢出一丝苦笑,“我的过去我不能抹掉,我亦不奢望现时便与你许下白首之约。”
“可阿词,是否愿意试着接受我,共赏这四时风景?”他道,“阿词,你总该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俊美的男子柔声软语地恳求,这世上很难有女子不会心软,孟清词也不例外,况且她还是个颜控。
清词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不单单是你,我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我怕我将你当成溺水之人遇到的浮木,贫寒之家于天寒时收到的炭火,这对你不公平。”
洛长欢轻轻一下,他握着她的手稍微用力,将她拥到自己怀里,“若是这样,我求之不得。”
有情风也暖。
那一日两人开诚布公聊了许多,从清风朗日聊到明月在天,洛长欢说起他的身世,他那原本是官家小姐,后来却落入青楼,又抑郁早逝的母亲,他抛妻弃子却忽然有一日找上门的父亲,他清苦的童年,偶然的机缘,她说起她幼时那些潜藏于心底,胆大包天的想法,那遨游山水,四海为家的愿望,说起她想将西洋技法融入所学技法的一线灵感......
她和萧珩在一起,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很多年后,亦有一个明媚的冬日,她忽然记起那风采灼灼的男子,记起他深情又包容的眼神,记起那一瞬间心灵相通的惊喜。
知微不会那么多文绉绉的,但她站在院门边看着轻轻相拥的两人,看两人浑然不觉得饿,她想:有情,喝风也饱了。
*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暮春的姑苏,如一卷水墨氤染的画卷,恬淡而诗意。
清词这几日有些烦恼,一个于丹青上颇有天赋的女学生小荷,从上次休沐至今未来书院,也未告假,已有七八日了。
晴鹤书院对贫寒学子,根据学业水平有减免束脩,以工代银等各种鼓励入学的措施,如考试得了甲等,还可获得奖金。
清词记得小荷家境贫寒,于学业上却一向刻苦,书院便给她免了束脩,如今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呢。
她问旁的学生,可小荷性子安静少语,与旁的学子来往不多,问了半日,只有一个学生告诉她,小荷住在城北柳枝巷,与书院相距颇远。她说,小荷曾与她说过,家中父母觉得女子读书没什么用,不若做工或者嫁人,换些银钱彩礼还能帮衬家里。
偏洛长欢这几日外出访友了,清词等不及,便带着知微打算去小荷家中看一看。
马车行了近一个时辰才到柳枝巷,车夫在巷口停下,皱眉道巷子太窄,车进不去。
两人只得下了车,知微给车夫茶水钱,请他在路边的茶铺歇下脚,她们进去过会就出来。这车夫出自书院相熟的车马行,笑道:“先生尽管去,莫急。”
清词打量着小巷里低矮破旧的房屋,她想不到富庶的姑苏还有这等地方。
知微也叹了口气。
两人往里走了一段,便看见一棵槐树,按照那个学生所说,槐树下就是小荷的家了,知微上前敲了敲树下紧闭的木门。
足足半盏茶的功夫,“谁呀?”随着一个苍老的女声,木门被吱呀打开,出来一个五旬左右,满面皱纹的妇人。
看年龄,应是小荷的母亲。
清词道:“大娘,我来找小荷。”
“小荷?”那妇人喃喃反问。
清词忽然想起那个学生说过,小荷是那个女孩子自己起的名字,她在家中似乎排三,于是她改口道:“是三娘,我是三娘的先生。”
时人多崇尚读书人,那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