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衡显得左右为难,崔岫云道:“他姓苏,随意唤他就好。”
崔衡稍稍松懈一些问:“那你们俩刚才……”
“闹着玩儿,”崔岫云接话,见赵钦明不反驳问,“找我何事啊?”
崔衡这才想起来自己跑来的目的:“江南萧家和高家的几个同窗在那边喝酒,还有咱们族中的几个人,听说你来了,便叫你过去。我知你不想去,但你自入京都不去拜访这些人,消息传回家,为难的终究是你父母。就去说几句话就好。”
崔岫云低眉转过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将手里的兔子灯塞在赵钦明怀里:“拿好。”
倒是少见她吃瘪。
“崔兄,为何她不愿去见那些人?”赵钦明忽而开口问。
崔衡看着崔岫云的背影叹气:“当年我们求学,是萧家请来了当世大儒开班的学塾,江南各士族都能遣子弟去读书。那时我与她住在那学塾里头,崔家虽是大族,但终究比不过萧氏和高氏,他们的子弟就总是随意欺负人。岫云脾气烈,偏偏先生喜欢她聪慧,就更招那些人的白眼。”
赵钦明问:“他们欺负她?”
“冬天往人被子里泼水,夏天倒剩下的饭菜在柜子里,故意撕了她的功课。这些事啊,没少做,我在时还护她一阵,我走时,怕她承受不住,便说叫她回家去学。可她不肯,估计那之后,也是一样的状况。”
“为何不肯走?”他不解,这不是崔岫云的脾气。
“她说哪儿的先生都没有那个先生好,她必须待在那儿。”崔衡怅惘回忆着。
赵钦明未曾答话,过了半炷香的时候,才见崔岫云兴致缺缺从远处回来,步伐有些凌乱,到近处就闻到了一股酒气。
“如何?”崔衡问。
“叁言两语,针锋相对,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不如何,”她显然是抱怨,却也对崔衡柔声道,“堂兄,我今日累了,想回去歇息了。”
“好,我去给你叫辆马车,你且等等。”崔衡也心疼地拍拍她的肩。
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她笑问:“殿下怎么还没走啊?”
“你叫我帮你拿灯。”
“这么听话啊?”她取走灯,看着赵钦明手上的绢花,一时失神后问,“这绢花,要送谁吗?”
“不送,只是不拿着,进不来。”
“那……公子能替我簪上吗?”她上前一步,仰头注视着他,又一副委屈模样,微醺时候,脸颊上浅浅红色,“我在这儿一天了,都没人送花给我,走出门实在没面子,公子做个好心人可好?”
“方才我看见有人给你递花了。”赵钦明扶着摇摇欲坠的她皱眉说。
“原来你躲在一边看了那么久……可我就想要你这支花,别人的,我都不要。”她抓着他衣领,耍起赖来。
兔子灯在她手里摇摇晃晃的,照得他们两个人的脸忽明忽暗,在那垂柳之下,清风拂过,一支洒着金粉的粉红绢花映着烛火流光,被轻轻插在了青丝发髻上。
崔岫云做好了他立刻扔下她走的准备,那绢花真到了她头上的时候,她反而失神。
鬼使神差的,她将手上的短竹也插进了他的冠里,他没有拒绝,眼神里似乎在迁就一个酒鬼。
她手覆上那面具,面上的一抹笑,终于不是这些日子以来的表面功夫,深深沉醉,心生欢悦。
赵钦明接下了送崔岫云去宫门的活,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她醉得更深,反应慢了几拍。
“崔衡说,那些人在学塾时欺负你,为什么非得要跟着最好的先生?”赵钦明问。
她眨眨眼,忽而抬眸,缓缓靠近赵钦明:“因为那个先生能让我中进士。”
酒气扑在赵钦明脸上,马车轧过石子,一抖,她就跌在了他身上,他下意识伸手抱住她。
靠在他怀里的人,伏在他的耳边嘟囔:“殿下,为了回到你身边,我真的很努力了。我好讨厌念书啊……”
语调里的抱怨委屈,绵绵柔柔的,她好似就要睡过去了。
她什么都可以忍,只要能回到这儿。
他绷紧着最后一根弦,轻轻抱着她,哑着嗓子问:“被欺负了,不知道告诉崔家父母吗?”
“他们收留我已经是灭族之祸,我怎么能让他们再得罪萧家和高家啊,”她低声说着,又呆呆笑起来,“不过那时候,我真的希望你从天而降,把他们都处置了。好没出息啊……。”
可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是在吹边塞的风而已。
她挣扎着从他肩上坐起,看向他晦暗不明的双眼时,莫名觉得里面有了些许柔情。
两个人都试探着靠近,嘴唇微颤着,死死抱住对方的腰。
双唇只有寸纸之距时,马车帘忽而被吹起,月光落在他们的唇上,吸引着靠近。
但崔岫云忽然捂住了嘴,下一刻扑到窗边吐了起来。
……
赵钦明清了清嗓子,整理着衣衫。
最后她靠在他腿上睡着时,他用手背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