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抽。
他像个病入膏肓的人,从里到外都烂得彻底,差点让人忘了他曾经也是耀眼的骄阳,身上有着光亮,吸引她,温暖她,也灼伤她。
他不惧死,也不向往生,唯独望向她的时候,眼神有渴望,分明还是当年老街上的混混宁凛。
匡语湉忽然想起了转经筒下的旗帜,和香格里拉遥远的歌声。
明月收敛了光亮,夜色浓起来,外头起风了。
匡语湉长叹一声,“把安全带系上。”
车子驶进淡淡的黯雾,天幕上只有零星星辰,像一粒粒纸屑。
匡语湉把车停到最近的商业广场的地下车库,他们从车上下来,匡语湉拿出钥匙,电子锁滴答一声后,偌大的车库重归平静。
他们在电梯口前站定,等待的时间里,周围有一种安静到窒息的错觉。
“小葡萄。”
匡语湉盯着电子屏,嗯一声。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匡语湉转头看她,目光近乎逼视,“怎样?”
宁凛直直地看着前方,“太心软,随随便便就让一个男人上车。”
匡语湉愣了一瞬,自嘲一笑。
他不就是抓着她心软么。
现在倒好意思说。
像是知道她所思所想,宁凛转头,他笑起来,眼底有一刹那星光熠熠。
“我以前没教过你吗?不要随便和男人单独待一块。”他的语气很淡,神色更淡,目光却锋利,“尤其是对你有想法的男人。”
二十四
这一句话,宛如一滴水墨掉进了寂静的心湖,慢慢在心口氤氲开一圈圈的黑色涟漪。
匡语湉不说话。
宁凛鼻间溢出嘲笑,笑声在安静的地下车库里无所遁形,短促的笑意里都是对他自己的讽刺。
“你男朋友呢,他没跟你说过这些么?”
宁凛见匡语湉盯着电子屏看,一时不出声。他心头那股讽刺就越发放肆起来,刺得他整个人都越发暴躁。
他的心底里甚至有很恶毒的想法在作祟,那个数学老师和她在一起多久?两年,三年?他们之间十多年的感情,真的能用和别人的区区三年就抵消了么?
他可以用很不刻意的方法去勾出匡语湉的回忆,江喻教过他的,对待敌人的心理战术,如何做到不动声色地麻痹对方,他还说过他是在这方面学得最出色的学生……她本来就容易心软,或许她还能可怜可怜他,那他想要重新再得到她,也不一定不可能。
可宁凛又觉得,倘若匡语湉真的已经与他人尘埃落定,决定厮守一生,对他只剩下无尽的同情,那他宁可什么也不做。
他要她心甘情愿,如果这份心甘情愿里稍微掺杂一点点别的物质,他都无法忍受。
他要的不是同情和可怜,他要她疼他、爱他,像当年在老街的时时刻刻。
这时电梯下来了,叮咚一声,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匡语湉上前一步,站在门内回望着宁凛。她说:“我没有男朋友,我只有两个前男友。”
她伸手按下楼层键,从眼角的余光里,只能看到宁凛线条流畅的下颌骨和高挺的鼻梁。
“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们当初在一起是因为彼此都选择了将就,后来分开也是因为不愿意再将就。”
宁凛不置一词,他把左手塞进衣服口袋,摸到里面长条状的物品,在指尖捏了捏,又放开。
匡语湉抬起眼,眼中有很复杂的情绪,独独没有遗憾和伤心。
她说起这件事时很平静,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根本无关的事情。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和他应该会结婚。”匡语湉放下手,深吸一口气,轻声问宁凛:“我没有等你,你是不是很失望?”
一时无言。
电梯门就是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地缓缓合拢,冰冷的金属门往中间靠近,匡语湉的身影在视线里慢慢被压缩地越来越细。
下一秒,他们同时伸出手。明明可以按上行键或开门键,却都下意识地用手掌去格挡那扇即将关闭的门。
手指碰触到一起。
电梯门感应到阻力,再次往两边打开。
宁凛收回手,迈步走进电梯,手指在身后合拢,指节摩挲着,而后慢慢张开。
他自始至终沉默的模样让匡语湉不由眉头紧皱,面对宁凛她的理性总无法胜过感性,尽挑些尖锐的话往外迸,他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除了让她心里难受,同时也让她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你的嘴让烟头缝上了么?”
宁凛转头,“意外是什么?”
匡语湉惊愕,愣了下,嘴唇动了动。
宁凛又问了一遍:“意外是什么?”
“……”
宁凛笑了,俊朗的脸庞上漾起了不易察觉的柔和。电梯周围是透明玻璃,他背对着万家灯火,华灯照在他的发梢上,他看起来像被灯光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