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月光照亮她那张娇丽Jing绝的面孔,嘉建清大脑有一刹间的发懵。
这张脸,像极了她们顾家的每一个人。
她赤脚踩在长凳边缘,穿一身棉绸质的白裙,领口松乱着,脖颈浮着一层过敏样的薄红,望着他,也不应话。那一双浅淡的眸子,把他从上到下地打量。
像一把冰刀,将人从头剃刮到尾的锐利。
蒲扇被她猛摇几下,肩角的发丝慌慌飞起,她这才冷笑着:“我欺负谁了?我又他妈欺负谁了?合着在您嘉总眼里,我这辈子都脱不掉坏胚子的罪名了是吧?”
“你嘴巴给放干净点。”嘉建清低狠地斥她一声,“我让你来改改性子,没想到你越改越不像样。”
老东西气得舌头打结,抬起手指着嘉允的鼻子,后又放下,一脸闷色:“你没欺负人,把计许带到楼上去干嘛?勾勾搭搭,成何体统?!”
嘉允忽地笑起来,月色下那副姣柔的面孔美得愈发张扬,她挑勾起唇角的发丝,散漫地答道:“勾搭谁呀?我犯的上勾他那个 小聋子?你可别说,你这大半夜的折返旧地,就是为了来教训我?”
她语气里暗暗掩着的讥嘲让人尤感不适,夜里起了一阵Yin凉的风,刮过嘉建清被汗shi的后背,冷得脊背一僵,那种莫名的压迫感再一次卷席而来。
故而再开口,很多积压的旧日情绪也一齐涌到嘴边:“你和你那表哥学出这不三不四样子,你以为是好?了不起是么?”
嘉允悠悠扬起眉,瞧着他那张气得铁青又怒目圆瞪的面孔,竟在这一瞬惊觉,嘉建清真的老了,他们成日明里暗里笑说的那句老东西,还真就成了真。
然而这样凄伤悲厉的情绪嘉允是永远也察觉不到的,她被怒火淬红了眼,血ye里汩汩涌动着无端的躁郁,扯着嘴角哼一声,不疾不徐地仰起手,拭干发林里滑落的汗。
又倏地腾起身,面容一冷,露出恶兽的獠牙,低喝着:“说我就说我,你又在这拐着弯骂我表哥是什么意思?我和我表哥学出什么样又关你屁事?”
嘉建清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扬起的手,恨不得,他真恨不得能好好教训这不知悔改的小畜生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也好解了他这么多年积闷暗燃的恨怼。
“好!好啊!”他声音发着抖,连自己都无法察觉:“你要跟他学坏,行啊,去学吧。真有本事的话,出了事别再让我给你们擦屁股。你不是从小跟你舅舅表哥好么?行!赶明儿回去了,再滚回你们顾家,做你们顾家的女儿去。”
“好啊,去谁家不是去,被谁养不是养?你真当我离你了就活不成了是么?合着全世界就您一位有钱人?大舅既然能养我六年,那我还怕他将来不养我?”嘉允气得胸口起伏不匀,双手不自控地颤栗,声音好几次都哽塞住。
就当嘉建清以为她的戾横已经全然发泄完时,她又一次开口:“是我逼着你帮我们擦屁股?是我逼着你娶我妈?是我逼着你把我生下来?对么?”
她顿着,声音里染上哭腔,涩得喉咙都扯痛:“你自己愿意端这盘屎盆子,怪谁?啊?我问你怪谁?!”
空气里滚腾着吆喝怒骂的溶烟,乍然喷溅的火星子,落到这父女二人的皮rou上,谁也感觉不到谁的痛,谁也不能体会谁。
他们就在这昏幽的夜色中,对峙抗立着。
只剩彼此
谁也不想势态发展到现在这一幕。
人说血缘至亲,流淌在血ye中,呈引在面目上。然而当嘉允站在他面前,仰着那张极美丽的面孔,他竟看不出一丝自己血脉留存的叠影。
下午嘉建清在外省开会,收到消息说西渡桥这边大规模停电,匆匆歇场后开了五小时的车赶来。凉风刮在夜里,一旁的Yin沟布满浑浊秽物,被涨急的雨水冲到他脚边。
和往常每一次父女之战的结局一样,这一次他们依旧不欢而散。嘉允那副从不肯低头的倔脾气,倒是和他有几分相似。
嘉允是强压着火气离开的,她经过一条长长的宿舍区走廊,在这幽暗狭长的夜路中,仍未消歇心底那股堆积的怒气。
直到,她看见计许,他伫立在那,望向她。
顷刻间心底所有的情绪都被揉做一团,酸涩的滋味渐渐变得绵长。
他捧着碗枇杷糖水,黑亮的眼睛里蓄着笑,他用唇语说:你回来啦。
嘉允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嗯一声,说:“还是你会疼人,知道我要和人吵架,费嗓子。”
她把门拧开,计许跟她进去。
枇杷糖水还散着热,碗口氤氲出一团水气,计许舀一勺出来,喂到她嘴边。枇杷炖透了,沁甜如蜜。
嘉允坐在桌前喝了两口,忽然抬起手把眼睛盖住。
原来喝进胃里的糖水太甜,就更衬出她心里的酸苦。一颗针终于刺进了她心底,把她积攒了那么久的不甘和怨气,彻底卸了出来。
计许顿住,将糖水放在桌上,往前踏一步,摸着她的脑袋压向自己。嘉允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小腹。
无声中